第68章
  顾云来放开了他的手,想用无声的力道,将许天星困在原地,逃无可逃,他静静开口: “如果你是在故意试探我,那你可以省省了。”语气没有起伏,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不会因为这些,就觉得你的过去有什么,但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和所有人隔开……那我只能说,你太小看我了。”
  许天星的指尖无声地收紧了,他想开口,想说“你不懂”,想说“你走啊”,想说“这不关你的事”,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所有的话都在舌尖打转,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云来却没有停,他继续说着,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想让我走,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地试探我,你怕我伤你,所以你想先动手。”
  他微微俯身,眼神像压着整个夜晚的重量: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没有给我机会。”他顿了顿,嗓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我受不受得了,不是你能替我决定的。”
  许天星站在那里,像是被顾云来这一番话剥去了所有伪装,神色淡淡:“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这是他最后的防线。
  顾云来的回答,毫无犹豫,“我没想拯救你。”他缓缓向前一步,彻底站到许天星眼前,声音沉稳得可怕:“你以前怎么活,是你的事,我只想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一寸一寸压下来,像要将对方整个刻进心里,字字灼热:“你现在,愿不愿意想和我在一起?”
  不是过去,不是未来,只是现在,只问此刻,在这一句之后,所有伪装、试探、防备,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一刻,顾云来的眼里没有算计,没有情绪勒索,只有一份被反复打磨后的坚定,安静得像一道封闭的门,门里是他整颗坦露的心脏,只问一次,不退一步。
  许天星本能地想笑,想像往常那样,扬起唇角,用一声讥讽把这份炽热轻轻推开。他太擅长了,用漫不经心的冷嘲热讽抵挡情感入侵,一刀切干净,从不拖泥带水。
  可顾云来的眼神太沉了,沉得不像质问,更不像祈求,而像是一场无声的拥抱,逼着人必须回应,不许再逃,那是一种近乎悲悯的认真,把他最软的一寸心拿出来摆在夜色里,明晃晃、赤裸裸、没有退路。
  空气沉默了一瞬,顾云来又开口,声音极轻,却句句如锤落心尖,带着那种最后一击的决绝:“我只问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坚定,带着一种要把人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温柔执拗:“你不用想其他的,什么过去未来,值不值得,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愿意,还是不愿意。”
  许天星垂着眼,沉默了很久,仿佛每一秒都在刀锋上来回试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感。
  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子被拉得细长,如同一个被时间慢慢抽空了力气的影子人。
  最后,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我不知道。”
  他说完,眼神微微一动,睫毛轻颤了一下,又低低地笑了,嗓音依旧是那种懒散的调子,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自嘲:“你不是滥好人,也不是那种会为了拯救浪子牺牲自己的人。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了。”
  他挑了挑眉,向后靠去,肩膀抵住车身冰冷的金属,像是在用力贴近某种安全距离。他一步步地把自己逼到边缘,又故作轻松地跨过去。
  “热情满满地靠近,信誓旦旦地承诺。到最后……”
  他轻笑了一声,牙齿轻咬住下唇的内侧,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血痕。那笑声带着一丝凛然的轻蔑,却更像是某种自我惩罚。
  “来的多快,走得就有多快。”
  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而眼神却越发冷静,那种清冷中带着的挑衅感,分明是他刻意撑出的盔甲,是自毁式的推拒。
  “所以呢?”
  他偏过头去看顾云来,那双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微光,清亮、锐利,却藏着一种令人心揪的破碎感。
  “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他语气发凉,像刀子贴着皮肤轻轻划过。
  “是欣赏我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还是想把我写进你的人生履历表?哪天谈恋爱失败了,还能拿出来当一段惊世骇俗的旧情轶事讲给朋友听?”
  第43章
  顾云来的手指轻微一动, 骨节在寂静中发出几不可察的声响。
  沉默数秒,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直白, 却像一颗子弹击穿了所有防线:“因为你在这儿。”
  许天星微微一怔。
  他盯着顾云来的脸,目光在他眉眼间徘徊, 像是想确认真假,又像在本能地寻找某个破绽。
  可那双眼睛太稳了, 稳得没有一丝嘲讽、没有一丝游移, 像是一口静水,深得让人无处可逃。
  他忽然感到一阵慌张, 像是心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发紧发疼, 连呼吸都变得不畅,手指不受控制地抓紧了衣角, 布料在掌心揉皱,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他笑了, 沙哑地笑,牙齿轻咬着唇, 他低声问:“你是不是以为……你能改变我?还是玩什么救风尘的游戏?”
  那句话听上去像是在冷笑,实则更像是某种极度脆弱下的小心试探。里面藏着的,不是拒绝, 而是无法言明的期待和深深的恐惧。
  就像一只颤抖的小兽,在夜风中试着伸出一只爪。
  顾云来没有回答, 只是轻轻摇头, 拳头在身侧松开又收紧,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浅红的压痕。
  他的声音低而稳, 像一颗钉子,钉在心口的最软处:“我不是想改变你。”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用这种方式,把所有人都推开。”
  “太习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许天星。”
  许天星的笑容顿了一瞬,僵在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像是被一语戳穿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站在了顾云来面前,无所遁形。
  顾云来又往前一步,脚尖几乎贴着他脚尖,近得能清楚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他的眼神沉稳得像一片深海,表面平静,实则下涌暗潮,那里面有压抑太久的执念,也有毫无退路的笃定。
  他定定地看着许天星,声音低下来,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坚定:“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退缩,还是想看看,我到底能走多远?”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柔了一寸,却反而更像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剥开许天星死撑着的壳:“还是说……”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掠过许天星的脸颊。那触碰轻如羽毛,却让许天星整个人轻微一颤。
  “你其实……是在等我,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许天星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潮,是风暴来临前的海面,波涛汹涌。他自己也没察觉,那层始终冰冷的外壳,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撕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就像冬日里,有一道光,意外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照在他身上,短暂,却温暖。
  他看着顾云来的眼睛,呼吸轻微一滞,终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意里带着一点无奈,一点认输,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顾云来,和六年前那个倔得像石头的男孩,其实没变,甚至变得更固执了。更难推开了。
  六年前的顾云来,会受伤,会沉默,会放弃,可现在的顾云来,像是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防备,看穿了他刻意筑起的高墙,也看穿了高墙背后的脆弱与不安。
  而最让人恼火的,是他竟然说对了。
  那些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伪装,在顾云来面前,全都透明得不堪一击,风又一次吹过,夜色里浮动着寒意,可这一次,那种冷,不再那么刺骨。
  许天星低下头,肩膀微微松懈了一寸,紧绷了许久的线条,终于柔和了几分,他声音很轻,像是在低叹,又像是在妥协:“你还真是……”
  他抬眼,目光复杂,神情疲惫却坦白,轻声道:“……顽固啊。”语气里有嗔,有笑,也有一点点深藏的心软。
  顾云来没有接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不逼人,不退让。像一座山,不动声色,却无法忽视;像一道光,不刺眼,却永远在。
  他的沉默,比千言万语更有分量。
  许天星忽然觉得有点累了,那种筑了太久的防御墙,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副沉重的壳,压得他连呼吸都带着涩意。
  肩膀轻轻一垮,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这一生,他听过太多近似的话,有人骂他脏。有人说他不值得。有人以为自己能救他。
  然后,在发现他不是幻想中的模样时,转身离开,干脆利落,像从没来过。
  可顾云来,他只是一遍遍站在原地,安静又固执地告诉他:“我不会走。”
  这份固执,有点英雄主义,也有点浪漫幻想,或者,是一种深沉得近乎残酷的温柔。
  温柔到,让许天星生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无措,就像忽然被人递来一杯滚烫的热茶,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接,还是该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