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里，送走了林春桃的张晴晴很是开心。
  昨日她虽然耐心地介绍了，但她也以为林春桃说明日来是句空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林春桃不但来了，还直接买走了两匹布。
  她去账房那里按了手印，到月底的时候可以领赏。
  张花蕊瞧着张晴晴从账房里出来，心中不快，嘀咕道：“没想到那半截裤还真来买？不过也就那样，两匹棉布而已！”
  张晴晴微微皱眉，沉声说道：“妹妹这么说人家不妥吧？我们被卖给东家那天，也是穿的半截裤。”
  提起当年，张花蕊冷哼了一声，睨着眼看向张晴晴。
  “两匹棉布你能领多少赏？”
  张晴晴摇摇头：“不知道。”
  “哦，你就没问问账房先生？等下个月发月银，你借我点钱。”
  张晴晴脸色微沉，问道：“你借钱做什么？”
  “买胭脂，梅香居下个月要有新胭脂上货了，我听那边的姐妹说特别好看。”
  听着张花蕊这话，张晴晴微微摇头，“我钱得送回家，没钱借你。”
  张花蕊撅了噘嘴，“你跟家里说没领到那么多不就好啦，反正你每个月的月银也没全给家里。”
  张晴晴闻言眼神都冷了，定定地看着张花蕊。
  张花蕊有些发虚，低声道：“我又不会跟家里人说，你瞪我做什么。”
  张晴晴没再说话，错身走过。
  *
  回去林春桃坐了桂枝婶的骡车。
  那两匹布她是全程抱着，只是两匹棉布，但比此时身上穿的不知道舒服多少。
  桂枝婶瞧着她喜滋滋的模样，情绪也被感染，突然间有些想念女儿，想着改日也去买点布，给女儿做身衣裳去看看她。
  此时的村口处，有下地去的和刚从地里回来的妇人们，聚在杉树下躲着太阳扯闲天。
  瞧见桂枝婶赶车骡车回来，乐呵呵地打招呼。
  “今日又去卖菜啦，我看你那一畦菜都已经快卖完了。”
  桂枝婶笑道：“卖完就不去了，你们这是在聊啥呢？”
  其中一妇人笑道：“我家巧儿六月初二进客，我正跟她们说着，桂枝，你有没有空，那天帮我蒸饭。”
  桂枝婶惊讶问道：“这么快？我都还没听到信儿，定了谁家？”
  妇人回道：“徐家村的，本也没想这么快，这不是看日子看到这天了，只有忙着把事儿给办了。”
  “有空，我巧儿侄女出嫁我怎么都的有空。”
  几人客套完，这才发现坐在桂枝婶背后的林春桃，怀里还抱着两匹布，看着那白棉布白得亮眼，那草绿色也是水灵灵的，都纷纷看向徐桂枝。
  “哎哟，你这是卖菜赚大钱啦，还没到过年呢，就开始买布做新衣裳了？”
  桂枝婶看了看林春桃，回那妇人：“我一个婆娘做啥新衣裳，是春桃买的布，她们姐妹们做衣裳。”
  妇人们脸色一顿，瞧着林春桃的眼神有些复杂，这明明是被林老五家赶出去的几个黄毛丫头，连住的地方都是村正家施舍的，怎么才这么几天，还买上布做新衣裳了？
  气氛沉默了下去，还是那要嫁女儿的妇人开口打破僵局。
  “春桃，刚才没看到你，六月初二你巧儿妹妹进客，你记得带着春杏她们来吃饭。”
  林春桃弯了弯唇笑道：“好啊婶娘，那天一定去。”
  骡子停不住了，扭来扭去，桂枝婶也没下来和她们闲聊，赶着车回家了。
  看着她们走远，妇人们才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你们看清没有，那布好像是棉布，两匹！得至少一贯多钱吧？”
  “肯定要，我前些日子去买布，带颜色的一匹就要七百文！”
  “娘耶，她们姐妹几个不是被赶出去的吗？怎么一会儿租牛种玉米，一会儿买布做衣裳，我还听说前几日还煮肉吃？”
  “她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听说是春桃捡菌子去卖了。”
  “你信捡菌子能卖到这么些钱？”
  众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说这话的人也迟疑了。
  是了，这菌子虽然每年都能捡一些吃，可每次捡到那些也就几斤啊，能卖几个钱？
  林春桃和桂枝婶穿过村子，在岔路口才下骡车分开。
  林春杏她们还在后山地里埋头干活，总想着赶紧干完回家来看林春桃回来了没有。
  但眼看着太阳越来越热，时辰慢慢过去，林朵儿和林春荷都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二姐，不然我们回去一趟吧，喝点水。”
  林春杏哪能不知她们的心思，想了想心里惦记着那布也没法好好干活，还不如回去一趟，万一林春桃回咯了，看到了布，又开开心心地回来干活。
  她们还没到院子外面，就看到了从桂枝婶骡车上下来的林春桃，手里还抱着东西。
  不用问也知道那肯定是布，林朵儿尖叫着喊了一声姐姐，飞奔着朝林春桃跑去，林春荷也追了过去。
  这一声惊呼，让闻者侧目。便是老林家院子里的人听到了林朵儿这充满了欢喜地喊声，都纷纷涌到了院门口往外看。
  林春桃刚走过去一小段，此时还能看清楚她抱着的那两匹布。
  林仙儿眼睛都瞪大了，扬声问：“她抱着的那是什么？”
  旁边的钱氏沉声回道：“好像是布。”
  “似乎还是两匹。”冯氏说道。
  林长河眉头紧皱，心生疑惑：“这死丫头哪儿来的钱买布？前几天租牛买种子，现在又买布？还吃肉！她哪儿来的钱？”
  钱氏白了林长河一眼，没好气骂道：“你问我？我问谁？又不是我女儿。”
  “我还没见过你这窝囊的爹，养四个女儿，女婿茶都没吃上一杯！”
  钱氏阴阳怪气，林长河不屑。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肚子里我的大儿子！”
  钱氏抱着肚子，伸着下巴问林长河：“你儿子说要吃肉，你能去买吗？”
  林长河手里一个铜板没有，买肉，吃个鸡蛋都得看田氏的脸色。
  这一院子的人，老的少的心生嫉妒和不解，小孩子心勾勾的也要新衣裳。
  孩子小被呵斥几声没了动静，但大人的心思却只会越压制越躁动。
  *
  跑过来的林朵儿伸手就要去拿布匹，林春荷忙说道：“林朵儿，你满手的土。”
  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林朵儿伸手一看，确实是满手的土，笑嘻嘻的又把手给缩回来了，围绕着林春桃又蹦又跳。
  林春荷看着绿色，喜欢极了。
  “姐姐，买了多少钱？是不是很贵？”
  林春桃笑道：“嗯，有点，咱们攒的钱几乎都花光了。”
  林朵儿瞪大了眼睛问道：“那咱们不会饿肚子吧？”
  林春桃刮了一下她鼻子，“你这是怕饿肚子的表情吗？”
  她嘿嘿一笑，有新衣裳穿，她饿几天肚子也没关系。
  以后穿着新衣裳出门，村子里的人再也不会笑她们穿着小裤出门羞羞脸。
  她只是裤子短了而已，那不是小裤。
  可面对别人的恶意要怎么证明那不是小裤？难道掀开裤子给人家看她小裤穿在里面吗？
  这样做只会引来更大的笑话罢了。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做新衣裳？”
  林春桃笑道：“等你姐夫回来就做。”
  “他做？”林春荷问道。
  林春桃点了点头，一旁的林春杏都有些震惊，“姐夫除了会杀猪，还会使针线啊？”
  “嗯，听他说做得还不错。”
  姐妹们一同回到家中，她们迅速跑去洗干净手，就想来摸一摸这个布。
  刚摸上林朵儿就满脸欣喜的看着林春桃说道：“姐姐，这个布好软。”
  林春桃笑笑，棉布确实柔软不少。
  那两匹布放在粮柜上，姐妹三站在粮柜前门，摸得爱不释手。
  林春桃站在一旁看着，透过她们的笑容，林春桃似能想象到这些年她们遭受了一些什么样的白眼和笑话。
  “咱们以后努力干活赚钱，争取过几个月再做一身冬衣，还有过年的新衣裳。”
  林朵儿不敢相信的看着林春桃说道：“那我们就有三身衣裳啦？”
  林春桃笑道：“不止，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新衣裳，衣柜都装不下。”
  林朵儿完全被林春桃代入了幻想，林春杏在旁边笑道：“姐姐你逗她做啥？”
  林春桃开怀一笑，眼神温柔的看着林朵儿。
  “我没逗她，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就是可以做很多很多新衣裳。”
  林春荷有些难以想象，她直愣愣地问道：“那我们得多有钱？二十两银子够吗？”
  林春桃皱了皱眉头看着她。
  “咱们今天都花了一两多，二十两不够。”
  林春荷吐了吐舌头，试探地问道：“那是要金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