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听见小宫女说,“贱蹄子,看你还怎么拿手给皇上上药!”
  她懂了,原来是因为上次上药,皇上没有宣婉昭容觐见,她便对她怀恨在心。
  晚上,皇上留宿储秀宫主殿,她跪在地上,举着蜡烛,听婉昭容柔声细语地哄着小公主入睡。
  翌日,皇上踏出储秀宫的门,看见长街上有一女子临阳而立,姣若白梨的脸庞,有些化不开的愁绪,她仰头望向天,闭着眼神,日光浮动,衬得她整张脸艳如桃李。
  皇上脚步顿住,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
  后面跟着一群人。
  他记得她,但是不知为何她如今竟这般憔悴。
  想要开口询问,但还不知她的名字。
  他破天荒开了口:“你是谁?”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来人是他,像是被惊到了,低头请安,恰到*好处地露出半截莹白后颈,“回皇上,奴婢名唤,珠珞。”
  他终于,肯问她名字了吗?
  二皇子哥哥,还真是迟钝呐。
  第23章
  进储秀宫短短几日,珠珞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你弱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踩你一脚,并且对你的恶意还是没缘由的,亦或者只是在你身上体现逞凶的快感。
  她先前不是没想到走这条路,但她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哪怕梅采女那般无用,她也是不遗余力地扶持她,并且她很快怀有皇嗣,瞧着赢面很大。
  却不想,竟还是被人算计得一尸两命,身陨道消。
  她也想过把心思放在英答应或者庆嫔身上,到说到底还是羁绊不深,又经过梅采女后期所作所为,这两位主子不把对采女的恨波及到她,就已经是万幸。
  所以她决定,这登天梯、青云路,她要扶着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以身入局,虽死不悔。
  珠珞回完他的话,缓缓抬头,盈盈杏眸,水波流转,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奴婢曾有幸伺候过皇上一回上药,想来皇上已经不记得奴婢了。”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好听,不疾不徐,含着女儿家的娇憨。
  晏池在旁听了,眉心重重跳了下。这是闹哪出?
  他抬眸朝皇上瞧去,只见皇帝素来冷硬的眉眼竟软和了下来,冰雪消融般温柔,“朕记得你,你是倚梅轩的。”
  晏池冷眼瞧着,有些摸不准珠珞的路数,转性还是别的,上次给皇上擦药也不是这般楚楚动人,否则早攀附上皇恩了!
  珠珞毫不掩饰眼中的欣喜,展颜,露出倾城之姿:“奴婢先前正是倚梅轩的,采女走后,如今被调来储秀宫伺候昭容主子。”
  她这个笑容灿烂不失妩媚,天真不失俏皮,为了今天这个笑,她昨夜在婉昭容睡后,举烛跪着的时候,对着视线内的铜镜,练习了无数次。
  果然,皇上对她的笑容微愣了神,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思绪飘回八年前,也曾有个小女孩笑得如此明媚可爱。
  是这座无趣压抑的皇宫,唯一鲜活的存在。
  珠珞慢慢敛起笑容,眼前这个人是最难讨好之人,当年她在众皇子公主相处中游刃有余,唯独他不假辞色,直到后来才给点好脸色,也仅仅是一点罢了。
  她今日冒头已经过多,再多就刻意了,他没接话,她也不再言语。
  两相对望,氛围开始不对劲。
  直到,晏池上前道:“皇上,您看天色不早,到早朝时辰了。”
  珠珞垂头,后退了两步,给他让道,跪下行礼:“奴婢恭送皇上。”
  刚刚还娇软可人,眼有万般言语的可怜模样,如今退得到是干净利落,皇上眼眸暗了暗,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小姑娘。
  她也会可怜巴巴地抓住他的袖子,仰着小脸求垂怜,可是一旦看见先太子身影,就会撒开他的袖子,迈着小短腿奔向太子。
  皇上挪开眼,不再看珠珞一眼,看着像是个进退有度的婢女,可惜心思太明显了,长得即便再有姿色,他也不喜。
  乌泱泱的一群人从珠珞跟前走过,直到再也不见他们的身影,珠珞才从地上爬起来。
  她有些失神,如她所料,李璟晔不是个好色的君主,凭她容貌,再展露些攀龙附凤的心思,恐怕刚刚就会被调去养心殿。
  可惜,他不是。
  这意味着,她还得下点别的功夫。
  也挂不得月华上次要用下.药这么下作的手段,他的确难以用正常手段勾引,她心里轻叹一声。
  终于也是,跨过了心里的障碍。
  其实刚开始她还是别扭的,想到要勾引幼时玩伴,并且这个玩伴从小不喜她,她还极为放肆地戏弄过他,她刚刚还真怕自己临阵脱逃。
  但,心里的恨让她的双腿不敢退后半分。
  哪怕前面的路千难万险,她也决计要走下去,否则她费劲心思进宫,何时能扳倒江芍姿和她背后的江府,给父亲和太子哥哥报仇?
  还有就是李璟晔,那场祸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否则如何就太子哥哥败了,他却荣登宝座?
  害了她颜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珠珞整理了情绪回到偏殿,明显能感到气氛不对,原本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萍渡,如今站在婉昭容的身边,看她的眼神更是如刀子般。
  婉昭容“啪”地一被茶盏摔在她脚边,怒道:“跪下!”
  珠珞心里咯噔了下,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跪在碎杯片上,传来刺骨疼痛,她忍着痛,跪下磕头:“娘娘息怒,奴婢不知犯了何错,但气大伤身,还请娘娘顾及自己的身子。”
  话音落,萍渡立马接话道:“好你个珠珞,你怕是忘了娘娘为何罚你,你居然还敢在长街勾引皇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原来是刚刚长街之事被人瞧见,竟这么快就传到昭容耳里,看来她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她的身边尽是昭容的眼线。
  这种被盯着,被掣肘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珠珞眼眸幽深,指甲嵌入掌心,让她稍稍回神,她解释道:“姑姑说笑了,奴婢只是在长街无意中撞见皇上,无非蓄意勾引,还请娘娘明鉴。”
  婉昭容原本只是想给珠珞小惩大诫,但万没想到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勾引圣上,她如何能忍?
  她神情不悦地看向萍渡,语气却是轻飘飘的:“你怎么调教半天,她还是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萍渡连忙跪下谢罪:“奴婢疏忽,还请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婉昭容挥挥手:“人,你带下去吧。但你要记着,若是再调教不好,你也别在我跟前伺候了。”
  萍渡掩下怨毒的目光:“是,娘娘。”
  *
  太和殿外
  小德子瞧着自家师傅不太好看,听着里面早朝的动静,似乎寻常,没吵没闹地惹皇上不开心,有些意外宴池的脸怎么阴沉沉的。
  他小心上前问:“师傅,您怎么了,瞧着怏怏不乐的?”
  宴池还在想早上的事,听见自家徒弟的询问,直接开口:“咱家在想,珠珞那个小姑娘在搞什么把戏,瞧着不过离倚梅轩几日,怎么就转了性?若是咱家没有看错,似乎还把手伤了?”
  小德子早上也在场,只不过他那双眼就直勾勾看珠珞脸了,还在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还在想着皇上会不会就此收入后宫。
  没想到无事发生,至于珠珞的手,他还真没注意到。
  他道:“即便师傅不放心,那奴才去查查不就行了?都说昭容娘娘自生了小公主后,脾气温和许多,总不能薄待珠珞姑娘吧?”
  宴池却是脸色复杂地摇头:“不好说,你去查查吧。”
  *
  “啪!”
  储秀宫宫人们像往常一般吃饭干活,但是如今却是多了一件事。
  鞭笞珠珞。
  长七寸,厚六分的戒尺重重打在珠珞单薄的颈背上,每打一次,她浑身都要颤抖下。
  但下手之人却不会有半分怜惜,都是下人,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上面吩咐,储秀宫偏殿的二十三位伺候昭容娘娘的宫人,每日都需责打珠珞一鞭,但不许打脸,只需打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珠珞生生捱过二十三鞭,嘴角溢出一口血,她用手背面无表情地擦过嘴角,然后站起身,照常继续干手里的活。
  她匍匐在地,用打湿的帕子一点点仔细地擦着地上瓷砖,萍渡刚才说了,若是不擦干净,只要有一丝脏污,她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她认命地跪地擦,不知擦了多久,站起身要去打水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手中的脏水桶瞬间倒在地上,她人也紧跟着不省人事。
  *
  小德子盯着手中打探到的消息,眉头皱了又皱,啧啧出声,有些不忍地告知给宴池:“师傅,早前还说昭容娘娘收了脾性,没想到还是一如往常,珠珞姑娘落她手里,可是受了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