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然后又是单独的一段:“我看到了他的记忆,他是魇,很久,没有人,他来自”,后面写了“南”但被划掉了,也被擦拭过,依照仅剩的痕迹,应该先写了“东”字再擦掉换成“南”字,但不知为什么又划掉了。
接着痕迹很新,内容是:“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今天见到花师弟,不,不能找他,他会杀了他,回青玄,回青玄,一定要回青玄,不能杀人,不能杀人,奶奶永远都活不过来,他在骗我,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们。”
内容到这里就止了,宋时月朝边上的墙看去,墙面什么都没有。她和齐真相互看了眼,齐真道:“他很累。”
宋时月轻轻应了一声:“嗯。”
“师姐,我想把宝川和那位老人葬一起,这是宝川的心愿。”花极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见宋时月和齐真聚在一起,疑惑道,“师姐,你们在干什么。”
宋时月站直身子,沉声道:“没什么,好,把他们下葬,死去的人也该入土为安了!”
花极颜走到她身旁,弯下腰,注视着她们之前观看的地方,沉默了许久,“好。”
清河村一栋小小的竹屋孤零零地留在村尾,四周的竹林哗哗作响,像在呜咽又像在低语。
竹林里两座矮矮的新坟并排而立,一座写着“青玄伍宝川之墓——友花极颜立”,另一座写着“奶奶之墓——孙伍宝川立”。
四个人蹲在坟前烧着纸钱,这时一阵风路过,卷起竹叶,拂过她们的脸庞,似乎在诉说感谢。
花极颜注视着伍宝川的墓碑,喃喃道:“宝川,来世投个好人家,安稳过一生……”说着说着眼眶微红,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最后他低声道:“……带着奶奶好好生活。”
齐真站起身,看向宋时月:“宋时月,你说,我们该去东边还是南边?”
宋时月还未说话,银琢便道:“东边?南边?是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宋时月轻瞥银琢一眼,然后朝齐真道:“东边。在那之前先带这个小鬼吃顿好的。”她看向花极颜,“花师弟,带钱了吗?”
花极颜抬起微红的眼眶,愣愣地点了点头:“带了。”然后掏出几块银子递给宋时月,“还有很多,师姐你要多少?”
宋时月接过:“够了。”
银琢看看宋时月,又看看花极颜,“这东西就能换吃的?快给我一些。”
花极颜瞪着他:“没有,想要自己赚去。”
银琢咕喃一声:“小气。”站起身来,拽着宋时月的衣服,“我们快些去。”
宋时月最后看了眼两座新坟,起身道:“去东边。”
银琢急道:“好好好,先吃好吃的!”
宋时月低头瞅着他,道:“好,去东边。”
齐真走到宋时月身旁:“你就那么确定是东边?没想过南边?”
宋时月道:“想过,先去东边,不对再去南边,没什么好纠结的。”她语气坚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总有一天,我会把无脸魇除掉的。”她像在对自己说,“把它除掉!”
说完,她静静站立着,面上带着悲伤也带着坚决,仿佛她一生只为这事而活。
齐真看了她半响,沉默不语。
花极颜站在宋时月身边,握紧了拳头,“师姐,带上我。”
宋时月朝他笑了笑,“嗯,带上你,一直带着你,走。”
风又起来了,竹叶不停地作响,竹尾轻轻地摆动,好似人在招手。地上两座孤坟目送着四人远处的背影。
她们迎着风迎着光走在路上,影子长长地落在身后,在飞鸟的啼叫中,在村民的低语中,消失在路上。
第44章
荒凉的官道上,简陋的客栈大堂里坐了两三桌人,其中一桌两女两男。这桌的红发小孩手里拿着一块干肉恶狠狠地撕扯,一边撕咬一边瞪着绿衣女子。
“骗子,都是骗子,只有第一顿是好的,再没一顿是好的!嘶……这肉还硌我牙。”红发小孩哭诉着,但嘴还在奋力地嚼肉,他突然伸手捂住腮帮,似乎牙真被硌到了。
“你不喜欢可以不吃啊!没人强迫你。”粉衣男子白了他一眼,语气不悦,伸手想要挪走红发小孩面前的肉。
红发小孩见状腮帮子也不捂了,手立即朝肉伸去,端起盘子全部倒进碗里,生怕晚一步就没了。
“哼,还说要给我买糖,现在就这些干巴巴的肉都不想给我了。”男孩嘟着嘴,气呼呼道。
绿衣女子抬起眼皮,轻声道:“到前面就给你买糖,别急,别说话。”
红衣小孩眼里闪着光,确认般道:“真的?不能再骗我了,不然……”
绿衣女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安静,余光瞥向隔壁桌的人,注意集中在一个男子手上。
一旁的蓝衣女子看似在慢条斯理地吃饭,但实际上耳朵却时刻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鲁哥,你手上的玉扳指咋没见过?值不少钱吧?鲁哥这是发大财了?”一满脸胡须的男子嘿嘿笑道。
“嘿嘿……不瞒你说,我这是赚到了,它主人不识货,便宜卖了我……嘿嘿。”刀疤男面带得意,拇指高举,微黄的玉扳指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时月随意瞥了一眼,和齐真相互看了看,没有说话。
“真的?鲁哥你在哪买的?嘿嘿……我也去碰碰运起,指不定也能遇到这好事。”一胖乎乎男子讨好笑道。
刀疤男冷哼一声,“告诉你?哼,这运气是谁想有就有的?”
“鲁哥你别小气,碰碰运气,遇不上也不打紧。”胖男子讪讪道。
“左右你也不会有这样的运气,告诉你也无妨,前方路上,你自去吧。”刀疤男没好气道。
一阵吵吵闹闹,他们酒足饭饱纷纷起身,将欲离去。
宋时月见状赶忙站起来,拦住刀疤男,笑道:“这位兄台可否让我看看手上的玉扳指?”
刀疤男上下打量她,见是个女子,眼中的戒备慢慢褪去,缓缓转动着玉扳指,不怀好意道:“我这东西珍贵着,给你看,我有什么好处?”
花极颜站到宋时月身边,凌厉地瞪着刀疤男,怒道:“哼,师姐要看,是你几辈子积的福,别不识好歹。”
刀疤男闻言,不悦道:“要打架?我从没怕过,别说你俩,就是来十个你们,也决计打不过我!”
花极颜正欲再说,宋时月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
她朝刀疤男笑道:“这位兄长,我乃修道之人,看你板指,不过是瞧它不对劲,恐会害了你。既然你不愿意,我决不会勉强。”
说完她指尖突然燃起一簇火苗,但亮了一眨眼就熄灭了,然后走回桌旁坐了下来,平静地拿筷夹菜吃饭,好像她真的是因为担忧他的安危才出言提醒。
花极颜冷冷地瞧了他们一眼,也回桌旁落座。
“鲁哥,别信她,她想贪你的东西才这样说,她定没……什么……本事。”胖男子越说越小声。
“鲁哥,这姑娘不简单,而且这东西确实邪门,我刚看着它觉得头晕得很,我们……听听她怎么说。”胡须男子道。
刀疤男神色不安地看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后,摘下它,放进口袋。其他人则有意同他拉开了距离,好似他是瘟疫。
刀疤男又朝她们看了几眼,抬脚欲往外而去。
“你以为不带着就没事了?妖魔鬼怪你看不见,他就不取你性命了?”齐真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刀疤男顿住脚步,转头瞠目看向她们,恼怒道:“你们定是骗子,想骗我这好成色的玉扳指。哼,以为几句话,露一手就能哄骗住我了?我不会上你们当的!”
宋时月放下筷子,注视着他:“既然你能瞧见它成色好,卖你此物之人为何瞧不见,你没想过原因?”
银琢毫不在意道:“这还用想?肯定是要他性命才会送这么个物件予他!”
刀疤男拿出玉扳指,一时看它,一时看宋时月她们,面露犹豫,没多久把玉扳指往地上一扔,大声道,“哼,我砸了它,还能如何害我?”
宋时月眼明手快,在玉扳指即将落地之时稳稳接住了它。她仔细瞧了瞧,玉质上好,外边凸起几道脉络,像干瘦之人外凸的手筋,也像一根根树根,拿在手里同之前的玉镯一样,令人感到不适。
她递还给刀疤男,笑了笑,“兄台,好东西可要收好了。”
刀疤男连忙后退,“我不要了,你拿走,快拿走!”
宋时月笑了两声:“也行,但为了你好,你把卖你东西的人详细描述来,免得那东西还缠着你。”
刀疤男立即道:“我这就说。”他努力回想着,“那人是个男子,长相甚是普通,穿件灰色麻衣。他说他孩子生病要用钱,要把这东西便宜卖我,我瞧它成色好,想……占点便宜,压了……低价,他想了很久,最后才勉强卖我。我就想占点便宜,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