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有些无奈地笑着,孔时雨轻声道:
  “看在这件事的份上,给我个机会、听我把话说完吧?”
  “拜托了。”
  139.
  “当年我是打算请你吃顿大餐的,不过你拒绝了。”
  上菜前,甚尔有些轻佻地笑着说道:
  “所以现在我就只能请你吃这种东西了。”
  两人选择的吃饭地点是家环境糟糕的居酒屋,鱼龙混杂且灯光昏黄。
  明明是木质建筑屋子内却充斥着烟熏火燎的呛人气味,硬要说优点的话,这里的优点就只有距离近以及上菜快。
  方便。
  “吃完去哪谈?老地方吗。”
  他们早已习惯的嘈杂在耳旁,即使是正午,可依旧有人醉醺醺地胡闹、起哄。
  旁若无人,孔时雨问着,并得到了甚尔的肯定答复。
  不过说真的,这里很吵,环境也真的很差。
  可即使如此,所有人依旧很有眼色的没来打扰周遭气氛有些窒息、甚至可以称作可怖的孔时雨和甚尔。
  大概是会来这种地方吃饭的家伙,多少都直觉地有些害怕甚尔。
  而甚尔请客的钱则是他刚刚通过孔时雨得到的——
  对,就是他杀了那个诅咒师拿到的。
  很快,上菜了。
  甚尔还是没有喝酒,孔时雨想到。
  就和很多年前一样,天予暴君不喜欢喝酒,孔时雨记得那是因为这家伙喝不醉。
  于是甚尔就只是吃肉。
  面对面坐着,没人说话。
  孔时雨就着两杯清酒将一份正常人食量的牛肉定食套餐吃完,甚尔则吃肉、不停地吃肉。
  这家伙几乎将手上的钱吃了大半,可他依旧比孔时雨先吃完饭。
  而在酒足饭饱后,他们就带着剩下的钱去了马场。
  老地方自然指得是附近的马场。
  “玩吗?”
  率先把自己手中的钱全部下注,翘着腿靠在座位上,甚尔仰头对站在一旁的孔时雨问道。
  赛马场的观众席像体育场,是一个露天的椭圆,阳光没法直射却又让人可以清晰的看见比赛。
  孔时雨又点了根烟,有些含糊地回应道:
  “不了,我不喜欢赌,像你这样次次输就更糟糕了。”
  “我还是更擅长脚踏实地的赚钱。”
  “嗤。”
  “脚踏实地?”
  嗤笑出声,甚尔觉得做他们这行的和脚踏实地就没有关系,什么人都脚踏实地是会靠人命赚钱的啊?
  孔时雨也听明白了,但他们都没有继续讨论下去。
  他们一贯如此相处。
  明明了解彼此,明明会把后背交给对方,称得上信任,却又从不干涉对方的决定、从不谈论彼此的内心。
  “一号一号一号!!”
  “五号!!五号!!!”
  比赛开始了,周围的人狂热地呼喊着,为自己买中的选手加油。
  甚尔没有参与,却也聚精会神地盯着赛马们的动作。
  在赛马和骑手最后一圈冲线时,甚尔身体前倾撺紧了手中的赌马卷。
  结果却不出所料——
  “嘁。”
  “又输了啊,你赌马就没中过吧。”
  看着甚尔扯着嘴角、有些气愤地将赌马卷扔在地上的动作,孔时雨笑了笑,继续站着。
  直到几分钟后,观众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孔时雨才坐下。
  他坐在甚尔身旁隔着两个座位的位置上,避开甚尔摊放在椅背上的手臂,开口道: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想问我当年那个任务吧,星浆体那个。”
  导致你死了的任务。
  这话孔时雨没有说出口,他们却依旧对此一清二楚。
  可甚尔在意的从不是这点。
  他只是沉默了两秒,颔首说道:
  “……对。”
  “虽然也想过自己查,但是果然,还是直接问你来的最快。”
  “孔时雨。”
  有一件事,有一件事情是甚尔这样懒散惯了、不喜欢多事的人也没法视而不见的不对劲。
  ——按照天元的说法,只有禅院甚尔能杀了星浆体、阻断天元的身体的重置,因为天予咒缚使他的咒力为零,他是命运之外的存在。
  同时,身体重置失败的天元会进化为类似咒灵的存在,夏油杰的术式是咒灵操术。
  而羂索,那个不久前在涩谷利用夏油杰的身体封印了五条悟的家伙,他的术式可以更换身体,就像他对夏油杰所做的一样。
  情报不足的时候可能无法将这一切串起来,但如今,在知道以上前提的情况下……
  当年禅院甚尔、星浆体,乃至夏油杰的结局,似乎就都蒙上了一层雾。
  似乎有什么东西推动着他们的死亡,比如羂索,又比如帮甚尔接任务的孔时雨。
  所以说,当年把暗杀星浆体天内理子的任务递到自己面前的孔时雨,他究竟有没有……
  背叛?
  甚尔不喜欢“背叛”这个词,显得好像他将信任托付给了某人并且被辜负了一样。
  甚尔自认为在给出信任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可能因此导致的结局了,但此刻他也想不出比“背叛”更恰当的词来形容自己的疑问了。
  再说了,甚尔虽然懒散、总是没什么目标和干劲,他对脚边窸窸窣窣有些小动作的家伙也完全能为了省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不算大度,从来不算。
  曾经不那么去做只是认为没有必要,可他如今连禅院家都下手过了……
  他总得找到在背后算计他的家伙,并让那个那个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大概能明白你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也不用等甚尔开口,孔时雨坐在他身旁,双手杵着膝盖、有些缓慢且艰难地说道:
  “我只能说我并不是有意这样做的。”
  “你的遗产我可一点没拿啊,别来找我要!”
  想到了什么,孔时雨大声地喊出声,然后又恢复了那份颓丧的语调:
  “虽然你大部分钱都被你换成咒具然后被五条悟、夏油杰捡走了就是了……”
  “至于当初星浆体那个任务、”
  “啊,不过真是的,说真的,我真的也是去年夏油杰死了才反应过来的。”
  近乎叹息的抬头,孔时雨双手捂住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然后他用没什么变化、有些机械的语调说道:
  “我从头给你说清楚吧。”
  “我没想你死,真的,只有这点绝对是真的。”
  “要找到一个不想杀掮客还靠谱的搭档真的很不容易啊,甚尔。我这十一年都没遇到另一个你。”
  “果然人是很难遇到可以一起杀人、然后一起下地狱的搭档的。”
  甚至没喊姓氏直接称呼甚尔的名字了,孔时雨语气平平、话语内容倒是听上去有些崩溃地说着。
  而孔时雨所讲述的故事、更准确来说是事故的开头就在星浆体事件发生不就前。
  一切都要从他的一位老主顾讲起,一位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主顾——
  第52章 涩谷事变·完
  “那是一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
  下午的阳光斜射到两人鞋尖前的水泥地面形成奇妙的光斑和阴影, 赛马场观众席上,孔时雨说道。
  作为地下世界最好的中介之一,孔时雨理所当然有很多上线也有很多下线。
  其中, 上线往往是指发布任务的人, 下线通常是指与中介合作的杀手。
  而在十多年前, 孔时雨手中的王牌是甚尔。
  那个在死前不久入赘并改名为伏黑甚尔, 被称作“天予暴君”的术师杀手。
  当时,甚尔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百。
  正因如此, 理所当然的,很多发布任务的家伙都希望能从孔时雨这里把任务递到甚尔手上。
  “那个额头有缝合线的男人是我们的老主顾了, 当时, 他是盘星教的高层之一。”
  “在暗杀星浆体的任务前我们已经和他合作过很多次了,他提供的目标情报一向清晰、他给钱往往也爽快……”
  “那些年里,他一直是最好的那种主顾。”
  “那一次,他说希望任务绝对成功, 所以要把任务给到绝对成功的那个人手上。”
  说到这,想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孔时雨有些苦涩的勾起了嘴角:
  “他也不是第一次点名要你完成任务了, 星浆体那次也如此, 所以我就把任务推给你了。”
  孔时雨从来没有想要背叛谁或者杀死谁, 他那时只以为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了。
  就算那个任务危险……
  可天予暴君什么时候怕过危险?伏黑甚尔又什么时候失手过?
  至于说护送星浆体的人里有五条悟, 孔时雨只能说他从没想过甚尔会输给一个比他们小上十多岁的小鬼。
  ——可就是那个看起来再正常、前因后果都清晰不过的任务, 彻底改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