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彼列失去力气般轻声自言自语,缓慢地盖下眼睑。
  在他阖眸的同时,屏幕逐渐暗了下去,彷如遁入了他的内心世界。
  从耳机里传出窸窸窣窣仿佛蝗虫过境,令人生理性不适的噪音。
  工藤新一正要调高音量去辨认,下一秒它们就呼啸着扑了上来,海浪一般层层叠叠地压下,将人拍了个大脑空白。
  【彼列好痛主人】
  【救】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光是这短暂的一瞥,就足够令人窒息。
  原来他能力的副作用,会导致他整夜整夜的囿于这样恐怖的噩梦。
  工藤新一无法想象他过去竟有这样的遭遇,不只是亏,总是一点苦头也不肯让自己吃的这孩子,居然硬生生忍受了数月这样的梦魇。
  多托雷
  工藤新一发誓自己会从这个男人手里保护好这孩子!
  以及根据米家给角色发刀的传统就算知道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真实发生的,工藤新一也有些担心自己可能忍住不跟着问候制作组。
  忽然周遭的地脉异像消褪了,也是给观众一个喘息的时间。
  旅行者打开了特殊视野,跟着能量流动的方向往前走,又听到和看到了很多过去的碎片。
  这处医院原本还有一个地下区域,不少病人被送往那里,此刻不只是入口处,据说因为一次意外已经彻底崩塌损坏了。
  那里一定进行着什么不人道的非法实验。
  而根据某份资料里显示,两三年前的某一阶段,各种疑难病症忽然获得极大进展。这很有可能说明,「博士」利用彼列的能力,对这里的病人进行着残酷实验。
  而作为其帮凶的彼列,同时也忍受着煎熬。
  他有无比清楚地告诉那些进入ICU,濒死的魔鳞病人,他们死后会遭遇什么,但他们大都释然又感激地说:谢谢你让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然而在变为藏品后没多久,真正体验过这场永远被囚禁在残破躯壳里的噩梦有多么可怖,那些传递给他的声音霎时卡带般变得扭曲!
  不知情的、还活着的人在为他们活着回来而拍手,唱诵生命之伟大坚韧的歌谣。
  藏品在配合地笑着,灵魂在躯壳里被迫清醒,承受离死亡最近的折磨。
  他耳边却不时传来他们嘶哑的求救声。
  藏品痛苦的,不全是因为药物和实验,更多是受身体自带的魔鳞病折磨,永远体会着濒死之前,魔鳞病带来的,最深刻的痛苦和折磨。
  虽然彼列可以屏蔽藏品的声音,但这必须有意识的主动控制,半夜入梦还是会让人睡不好觉。他那几个月闭上眼就是痛苦呻/吟,俨然神经衰弱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开,他想好好睡一觉,可是解除后他们就会变回尸体,很快腐烂变质。
  其他还活着的人都慰藉地感慨着:太好了,
  这声音与他脑内的声音交织、撕扯、撕磨的神经钝痛。
  彼列站在之前跟他期盼着变成藏品后,说不定就能回家的卡里姆床边,看着还是无法下床,无法跟父亲钓鱼,苟延残喘的男孩:
  他今天去看了他的父母,他们刚生下另一个健康的孩子,仿佛已经全然将他忘记。
  他做错了吗?
  在这之前彼列从不知道,自己能力使用起来那么痛苦。
  残影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不知何时场景切换,肩上搭上了一只手,是属于多托雷的。
  他在他耳边说着:不需要迷茫,这不正是大家所希望的吗?
  彼列的残像什么都没说,只呆呆的站着。
  而旅行者却听到了他崩溃的心声:不!你什么都听不到!他在哭啊!他们在哭啊!
  彼列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还保有完整的意识,只迫切的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他在这里有个关系比较好的病人,能称得上是朋友。
  看样子也就是旅行者找到的日记的主人,叫人意外的是,从残影的身高来看,彼列的这个朋友也就只有十岁左右。并且他不良于行,长时间的只能被困在床铺上。
  彼列很喜欢听他讲故事,他的身边大概是这处死气沉沉的医院里,少数能让他喘口气的地方,甚至唯一的乐土。
  第105章 Ch/105
  就如日记中记录的那样, 彼列很喜欢听对方讲故事。
  或者说这里的娱乐实在是太匮乏了,出去容易吃一嘴风沙,他除了听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的同伴念故事书, 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
  这是这个闲不下来的E人小孩, 罕见宅在一个地方那么久。
  看着那个男孩的残影乖乖盘腿坐在床上,旅行者都不由感到惊讶。
  都说魔鳞病是不治绝症,随着时间的推移,能看到彼列对面的那道残影也正不可避免的日益虚弱下去。
  最终
  随着治疗进程后移他身上缠满了绷带, 几乎看不到完整的皮肉, 大概是涂了什么药材辅料。尽管已经很努力地在医治他了,但这一切仍旧无济于事。
  他的生命还是像缺水的植物一样, 根系萎缩, 最后地面的部分也一点点的枯败了。
  彼列就这样看着却无能为力。
  为了拯救这些还活着的人, 他才同意的多托雷对藏品进行药物实验, 结果久不见明显成效不说,还发现多托雷欺骗了自己!
  那个家伙并不单单在研究魔麟病, 具体的都是不该展现在一个孩子面前的残酷。
  被揭穿后的男人镇静地看着他的歇斯底里, 就像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
  他也的确是最好糊弄的年纪, 会相信大人们诸如下次一定陪你的花言巧语。
  多托雷在彼列发泄完情绪后,才将视线从被他拍掉的试管, 移到地上气得发抖的男孩身上。
  他拭去溅到指尖的魔神残渣提取药剂,屈膝半跪下来。彼列因为他的靠近像炸了毛刺猬,多托雷在他做出更强烈的抗拒反应前,握住了男孩的肩膀。
  他早已预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发生, 于是称得上慢条斯理地告诉他, 他并无权阻止干涉:
  那反而是违背了他们的意志, 这也是他们临死前签下的同意书里写明的部分
  不是吗?
  才不
  哗哗。
  视线一寸寸挪过去。
  彼列连反驳的话, 都因抖开在他的面前的纸张,而声音弱了下去。
  是这样。
  才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想面对那一张张白纸黑字上,一个个临终前笔迹颤抖,很难称之为签名的名字,男孩几乎落荒而逃。
  而在这片陌生的沙漠沼泽里,他能去的地方似乎也只有那一个。
  那间病房原本是双人间的。卡里姆去世之后,虽然身体和身份都还在,但那张属于他的床也更多时候空了出来。从一开始的三天消失一次,一天消失一次,到现在被医护人员带去整日康复训练。
  或许是体型的原因,彼列觉得这间并不宽敞的病房,有些空旷过头了。
  他走向还躺了人的那张床,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塞进被褥里。
  很快有一只被他动作吵醒的手伸出来,轻盖在他头顶,似在是确认它是什么,又好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彼列在昏暗的病房里,缓缓眨动了一下自己纯白的睫羽。
  不知从哪个角落钻进来的蛾子,飞累了停歇在窗台上,那里摆放着未来被人找到的日记本。
  它轻翕动鳞翅,洒下细如浮尘的一场小小的新雪。
  不远处病床上跟人抢床位的小孩,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和枕头间,很快沉沉睡去。
  
  从夜晚到白天,又从白天到夜晚,几番明暗。
  一个代表时间流逝的意识流转场后。阳光透过遮蔽严实的窗帘,顽强地撒进来一些光亮,在他脸上与发稍处留下几点暖融融的光斑。
  彼列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没有声音惊扰他的梦泡。
  忽然他觉得周遭也有些过分安静了,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暖床的人几乎全身都因魔鳞病包裹在绷带下面,只露出零星正常皮肤,纤瘦的侧影盖在被子下,也不让人觉得它有多少体积。
  彼列甚至看不到他胸膛的起伏。
  
  彼列愣了愣,张嘴想叫醒他,喉咙却像被抽走了全部空气,一时发不出声音。
  于是他一错不错地睁大眼,注视今天有那么些不同寻常居然赖床的人,彼列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