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被烫得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转身,同学生说声“上课”后,弯腰坐进了机甲驾驶室里。胸口的汗珠淌入布料,时既迟扯起领口扇了扇,这个动作不算突兀,大家都很热。
  他没有系安全带,前倾着身子,那片布料便碰不上他的伤口。
  他其实已经……起来了,幸好军服的衣摆偏长,除了时礼,暂时没有别人发现他的异样。
  嗓音干涩中透露着轻颤的尾音,通过机甲内部的互联设备传入学生耳中,众人先是一惊,面面相觑时,教授轻咳两声,嗓音便恢复常态,只是仍带着些许低哑。
  思绪飘远的学生们半路回头,联想到欧阳教授的关心,他们一致认为——
  时教授果然是着凉了!带着病给他们讲课,感动!
  于是同学们不约而同地认真起来,硬生生学出教科书般的操作,尽量不让时既迟把一个动作要领强调第二遍。
  强忍着难受教学生训练,一节大课结束后,他从驾驶舱出来透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时礼拽着手拉进北角的卫生间。
  卫生间装有空气净化系统,没有刺鼻的气味。洗手台上的镜子里,映出两人拉扯的身影,时礼手臂垫在台面边缘,让时既迟向后跌撞的腰不碰上棱角,另一只手扣住后脑,在亮堂的门口吻了上去。
  训练场穿过的风漫了进来,被时礼结结实实的后背挡住,只余几缕裹挟着热浪的气流扫过鬓角。
  绿叶掩映下,路人的身影从罅隙间缓缓掠过,鞋底摩擦路面沙石的声音,在黏腻的水声和喘息间,显得渺远,却近得让人心惊。
  “哥……”听见隔间里响起的冲水声,时既迟推开对方,在几乎紧贴的距离里侧头,时礼炙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畔,“有人。”
  时礼深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隔间门打开,脚步越来越近——
  在拐角处现出一片衣角之时,紧搂着腰的手臂终于松开,他随即被握住手腕,随时礼的脚步,进了最里面一个隔间。
  时礼把他抵在隔板上,正要吻下来,却见时既迟下意识瑟缩。
  “躲我?”他挑起时既迟的下巴,拇指抵在唇下,眉眼压着薄薄的苦涩。
  时既迟摇头:“没有。”在门口亲得他缺氧,脸上漫起血色,水光潋滟的眸子看起来委屈巴巴。
  时礼放过了他。从兜里掏出一盒创口贴,不由分说撩起他的衣摆,撕开包装,贴在破皮的伤口处。
  “疼不疼?”指尖在边缘停留片刻,抑制住想往旁边触碰的冲动,蹙眉心疼道。他提出换种方式的时候,没想到时既迟的皮肤这么不扛造,胸腹的肌群像云层一样绵软,紧绷之后却变得坚硬。
  “不疼。”时既迟答,蹭破一点皮而已,跟战场上的激光枪比起,连被蚂蚁咬都算不上。只是被衣料擦过,会让他想起先前被郁淞舔舐的触感。
  他拉下衣角准备离开,却见时礼目光下垂,察觉到了他上课时藏住的异样。
  “哥……”他握住时礼伸出的手臂,眸底泛起的涟漪却让他的拒绝显得苍白无力。
  时礼揉了揉他的头发,俯身吻在他的耳垂,不容拒绝地拨开他阻止的手:“别怕。”
  时既迟仰着头,脊背渗出一层冷汗,被隔板硌得生疼。卫生间里来来去去的人,他捂住嘴,把声音咽在喉间。
  ……
  额头布满的汗珠被时礼用纸巾一点点吸干,扔进后面的纸篓里。随后掐着腋窝把瘫软在地的时既迟抱起来,冰凉的阻隔喷雾洒在后颈上,弥漫在空间里的信息素渐渐消散。
  失焦的双眸在被抱到室外的时候恢复清明,时既迟从对方怀里退出,飘忽的脚步像是踩在云层。
  沁凉的水流到指尖,他捧起来洗了把脸,清透的水珠汇集在下巴尖,才慢慢恢复力气。
  他甩甩水珠,转身见到时礼的裤脚上,残留着浓稠的湿痕。
  顺着时既迟的视线望去,时礼无所谓地耸肩:“我今天的课上完了,不会有人看见。”
  时既迟还有另一个班的课,他被时礼送回机甲坪,离上课铃响已经过去十来分钟。
  换成别人,可以算是重大教学事故。但迟到的是时既迟,前联邦上将的光环摆在眼前,同学们只会觉得另有原因。
  他们看见小时教授被大时教授“胁迫”着走,临分别前,大时教授还撞了一下小时教授的肩,笑得瘆人地在小时教授耳边说了句什么,小时教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靠,时礼教授是对我们教授放狠话了吧?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学生议论纷纷。
  望着时礼扬长而去的背影,时既迟心跳突突作响。只有当事人知道,那不是放狠话,而是:
  “今晚别想跑。”
  至于撞肩膀……实则是臀瓣上被他轻轻打了一巴掌。
  *
  训练结束正值烈阳当空,时既迟没有回寝,而是去饭堂吃过午饭,进了室内的机甲舱,在模拟作战系统里杀了一下午。
  像是种逃避,他不知道卸下兄弟这层关系以后,他和时礼该如何相处。
  模拟机甲的显示屏上,是他回弥顿星前的那场战役。帝国的长发指挥官把他逼到行星带,他却没有诱敌深入,而是直接输出,一刻不停地用炮火轰击敌机。
  碎裂的战舰残骸从他的机身旁掠过,他知道这是场必输的战局,所以无所忌惮地杀,视野所见的全部区域,都被他不分敌我地开炮。
  结算画面里,灰色泣血的“失败”两个大字显示在屏幕中央。他仰躺在座椅靠背上,童年时期一幕幕兄友弟恭的场景从眼前划过。
  手掌渐握成拳,青色的筋脉在手背凸出。
  他该回去了。
  解开腰间的安全带,他拖着步子,在夹竹桃大道上漫游。
  夕阳西倾,粉色的花瓣被撒上橙黄的暖意。
  悬浮梯缓缓升空,他离地面的景致渐远,嘈杂的人声在踏入寝室的瞬间,都悄然散尽。
  时礼不在。
  提起的心脏暂时放下,却像一种凌迟,头顶高悬的剑尖终究会落下。
  他撕下身前的创口贴,放松地泡在浴缸里。被一直喜欢的温度包裹着,此时反而让他回想起卫生间的事情。
  他哥的手筋肉虬结,在脆弱的皮肤上擦过,就像现在一样的温度。
  他闭目把混乱的思绪赶走,热水逐渐变温,他准备出浴的时候,寝室门打开了。
  时礼知道他在里面,没有催促,饭盒磕碰餐桌的声音响起。他哥总是很细心地照顾他,即使总是一副对曾经的家人分清界限的冷脸。
  时既迟刻意泡了很久,直到浴水变冷,才站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痕,披上浴袍,慢慢走到时礼面前。
  反正最后都是要被扔到床脚的,所以他没有穿上束手束脚的衣服。
  那片红色的伤痕在白皙的肤色下显得扎眼,时既迟犹豫片刻,在离时礼一步的距离处止步。
  时礼处理任务时,总会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度数不高,所以平日里很少戴。
  金色的镜框映照着落晖,修长的手指抵住鼻梁,往上轻推,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投来,狭长深邃的眼眸明晃晃带着侵占的欲念,他却不急,拍了拍身侧的座椅。
  “先吃饭。”时既迟会意地坐在他身旁,听见时礼说。
  时既迟于是拿起筷子,味同嚼蜡地将饭菜送入口中。
  面前出现投影在空中的光屏,显示着虚拟沙盘,是一幅山脉图。
  趁时既迟吃饭的空隙,时礼解释道:“这是今年新增的模拟实战场景,”指尖拖动着页面,山水便随他的指令颠转,粗略浏览了整块地图,他接着说,“虽然地图是随机抽取,但新地图的权重会更大些,我们要做好准备。”
  “新场景的难度可以说再创新高,”时礼嗓音偏冷,漫不经心的语调敲击着时既迟的心跳,“山路太窄机甲难以通过,水路湍急,空中又不好隐蔽,对双方都难。”
  这种情形下,对抗的不止是作战实力,还需要出其不意的战术。但军校生除了内部的实战演习外,没有真枪实弹的作战经验。所以三条路都被堵住,几乎可以算是死局。
  时既迟却一眼道破玄机,他认真起来,擦擦嘴道:“声东击西。”
  时礼轻笑了一声,光屏陡然熄灭,落日与明月交接,寝室里陷入模糊暧昧的昏暗。
  他从自己的床上抽出一根黑色皮绳,把时既迟的双手缠住。
  “没错,”他贴在时既迟耳边,绳子抽紧,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冰凉的皮绳绕过脖颈,在胸口/交叉,最后缠住腰腹。他扯着细绳往身前一带,时既迟的双手扶在他的胸口,以此支撑住倾倒的身躯,“声东击西。”
  他抱着时既迟走到床沿,把枕头垫在中间,才轻柔地把人放下。
  细绳在皮肤上留下红痕,时既迟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先是茫然,随后一股羞愤涌上头脑,却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