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
她既为龙,那他做凤又如何?横竖都是她的。
若再奢求一些,他更想成为龙身上那片逆鳞……
只是不知她愿不愿。
他背对着她,还展着那衣袍,却感脖上一凉,她微凉的手覆了上来。
”陛下……”
陆景安话音未落,便听得咔哒声响。
伴随他许久,还有他体温的项圈突然一松。
她将项圈解了。
她说:“既是凤凰,便没有束着的道理。”
陆景安骤然转身,迎上她带着笑意的眼眸,只一眼,便几乎将他溺毙在其中。
没有了那沉甸甸的重量,久违的轻松感几乎通畅周身。
陆景安垂眸顿了片刻,再抬眸时视线还游走在她手中的那个项圈。
他竟破天荒的,有些……不舍。
虽然有点沉,也有点冰,还容易硌得生疼。
可只要是她给的,他都不想……放手。
“陛下……”陆景安欲言又止。
“嗯?”
鼻音哼出时,他看见她那透亮的眼眸中,闪过些名为促狭的笑意。
“若是喜欢,下次我做些软的给你?”
热意忽而从面上散开。
陆景安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动作短促却略显慌乱地垂首。
她……看出来了。
在她眼神下,陆景安只觉自己那点可怜又不堪的心思无处遁形。
怎么这样……
他明明有些懊恼的,可当期待被满足时,心中却充斥着胀满的甜意。
陆景安攥紧手中的凤袍,手才刚使劲又松开,生怕弄皱衣料。
“陛下。”他将衣服抱在怀中,朝前迈了几步,努力稳着声线。
“臣这便去更衣,别误了陛下的吉时。”
苏曦拂弄着冕冠前的流苏,漫不经心回复:“哪里我没看过,就在这儿换。”
她满意地看见面前努力镇定的陆景安再次在原地停顿,只是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真好玩……
苏曦捻着流苏避免挡了视线,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宫人识趣地将门关上,室内只剩下两人。
她在椅上坐下,撑着下巴,朝陆景安抬了抬下巴。
“愣着做什么,换呀。”
她看见陆景安终于慢慢转过身,那团衣服凌乱地被他抱在怀中。
颇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那白皙的肌肤上又开始散着粉意,尤其是耳朵。
耳朵尖乃至于轮廓都开始发红。
偏都这样了,那脸还是毫无表情。
“陛下……”
陆景安口齿间溢出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似是认命又似是无奈。
“私下便罢了……”他似乎在没话找话,眼神还略微有些躲闪。
“只是您在人前需自称为朕。”
苏曦撑着桌,指尖轻轻点在自己侧脸上,随意点头。
“别转移话题,不是怕误了时辰吗?”
“丞相若是不更衣,磨磨蹭蹭什么呢?”
她慢慢悠悠,身体在椅上处于一个极度放松的状态。
“不过一个自称,也值得你单独拿出来提一提。”
“是。”
陆景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又敛去了所有情绪与波澜。
只是原本就笔直的身体又站得更直,好似脊柱都被掰直一般。
他沉默地将怀中那团凌乱的衣服架在屏风上,抚去了上面所有的褶皱。
陆景安动作十分缓慢,好似刻意放慢动作,好让她看得清楚。
“那,陛下便好好看着。”他手指落在系带上,一点点扯开。
悬挂在衣袍上的佩玉与扳指碰撞,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有了开头,后面便也顺理成章。
衣服布料窸窣的摩擦声响,褪去。
苏曦饶有兴味地支着下巴,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在她这近乎直白的眼神下,陆景安耳廓的红晕更重,如天边的云霞。
他扯着无处可放的系带,指尖都颤得厉害。
最终,他轻抿了一下唇瓣,朝她的方向行了一步。
“陛下。”陆景安声音有些哑,抬手间,竟是将那系带衔在嘴中。
他微微俯身,一手轻拨墨发到肩侧,动作宛若献祭一般。
“臣斗胆……想请陛下援手。”
苏曦伸手,指尖在他不断滚动着的喉结上转着圈。
“说吧,要我怎么做?”
陆景安别开头,声音又哑了几分,含糊不清:“求陛下,取出来。”
“臣想以最好的状态,陪您登基祭天。”
苏曦捏了捏那滚动的喉结,意味深长:“不是说早便习惯了?”
她瞧着指尖下不断漫开的鸡皮疙瘩,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话音一绕,多了些委屈的调子。
“陛下若不这般折腾,本是无碍的。”
“可是……”
陆景安凑近她几分,淡淡的檀香味散开,温热的呼吸浅浅铺开。
“现下如此,陛下得负责。”
她懒懒地应了一声:“你若忠心,我自是会负责。”
“何况既那项圈已取下,其他的自然也不必再戴。”
陆景安垂眸,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声音变得有些黏腻。
偶尔间还伴随着轻微的抽气声。
他抬起开始泛起水雾的眸子,似是控诉一般盯着她。
“要陛下来。”
苏曦轻笑,迎上他的视线。
他那双桃花眼最是勾人,盛满雾气的时候更甚。
原本清冷如水的眸子,被水汽浸透后,如同含情目一般,渗透着媚人的意味。
“好。”
*
登基大典,可是女帝迟迟未到。
有的大臣在祭坛前广场处开始愣神,有的开始交头接耳。
眼瞅着吉时就要过了。
“怎么回事?”有臣开始着急。
钦天监更是时不时望着天,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算着什么。
临近吉时,翘首以盼的群臣终于望见女帝的身影。
还有跟在她身后的陆丞相。
刚打个照面,两人的衣服就吸引了群臣的视线。
女帝身着明黄龙袍,青龙张牙舞爪盘踞在衣上,龙尾却乖顺蜷在腰间。
陆相的赤红凤袍被风吹动,金线凤凰从肩头一直缠绕到腰际,长长的尾羽拖曳着,最终垂落于袍角。
两人行走间,青龙凤凰仿佛都要跃出那小小的画卷,缠绕交颈。
当真是好一对璧人。
只是不知为何,两人走得极慢,慢慢悠悠如同在逛大街。
每走几步,女帝还会回头等一等落在身后的丞相。
“陛下!吉时已到!切莫再耽搁啊!”看两人龟速前行着,终于有坐不住的大臣,几乎是痛心疾首地喊出声。
苏曦朝着声源望去,却仍保持原有的步伐。
反倒是身后的陆景安明显加快了些步子,却在即将要与她并肩时一个踉跄。
“急什么,慢慢走。”苏曦眼疾手快扶住陆景安。
陆景安耳尖微红,声音压低,但仍能听到他语气中的焦急。
“陛下,误了吉时可不好。”他顿了顿,“何况还是因为臣……”
“不过是吉时罢了,不妨事。”苏曦慢悠悠撑着他往前走。
祭天的祭坛明明近在咫尺,却在这缓行中,遥远得捉摸不定。
陆景安垂眸叹口气,风吹起他的衣袍,声音软了几分。
“臣原以为,您想早些结束这繁杂的礼……”
“我自然想。”苏曦抬眼朝祭坛望去。
“可这是因为谁?”
陆景安飞快瞥她一眼,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下,在她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挠了挠。
“怪臣。”他的声音明显漫着些委屈,“所以,求陛下快些吧。”
他眼瞧着距群臣越近,面上又恢复那副清冷如水的模样。
群臣们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互动,他们只看
到那如谪仙一般的陆丞相眉目清冷,如那终年不化的寒冰,举手投足都透着疏离,无形间将所有人都隔开很远。
无人知晓,坚冰内里早就化成一滩春水,只对一人予取予求。
只需她的一道目光,一个命令,那曾经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便会溃不成军。
“吉时到——”
终于,女帝上了那祭坛,接过三支香。
“愿……”苏曦捻着手中的杆,前些的懒散倒是褪去了些。
香烟弥漫散开,顺着衣袖莹莹绕着。
“愿风调雨顺,百姓安康。”她遥遥看向天,似在看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也愿世界和平。”
钦天监愣神,听到她的念词,急得满头大汗。
陛下说得根本不是他提前写好的祝词,这可怎么是好……
他在原地几度想上前,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