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冶秋的眉心不自觉动了动。
  “是,师哥给我撑门面,拍了我写的《峄山碑》。”谢英声朝陈冶秋看了一眼,眉眼含羞道。
  “怎么老师哥师哥的,听着多生分。”陈克摇了摇头,“以后叫四哥、叫冶秋都成。”
  谢英声羞赧地笑了笑,并不作答。
  陈克又看了陈冶秋一眼,问:“《峄山碑》你放哪儿了?拿出来让我看看。老谢,你也点评点评,可不许因为阿声是你孙女儿就只说好话啊,小孩儿就得雕琢才能成器。”
  “让李纯真拿回公司了。”陈冶秋终于开口。
  这话一出,客厅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博美人一笑拍下的字,竟然没带回家,转手就交给秘书送办公室了,这算哪门子郎有心妾有意。
  大概是陈冶秋打他们进门就一直淡淡的,此时脸上更是没有任何的抱歉,连谢英声都看出他的t置身事外,心中不免为着昨夜今朝陈冶秋大相径庭的态度感到疑惑。
  拍卖会上对她有多和气体贴,今儿再见就有多疏离冷淡。
  “不错,还是你考虑周到。”陈克憋着一口气,却也想着不好在这儿教训孙子,只能替陈冶秋打圆场道,“你在公司待的时间多,每天看着,也别有意境。”
  谢恺也知道陈冶秋就是这个性子,更不想错过这个好孙女婿,便也顺着陈克的话茬笑道:“难得小四儿有这份心。”
  陈冶秋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觉得实在可笑,垂眸勾了勾嘴角。
  谢英声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见他笑了,更觉得他像是个看客,心里发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对了,小四儿在这儿布置了一间书房,里头有些他的字。你看你也有年头不指导他了,今儿正好,《峄山碑》看不了,咱看点儿旁的。”陈克又像是兴致不错,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拉着谢恺要往楼上书房去。
  陈冶秋没有动,只是目光从容地看着他们上楼,直到陈老爷子走到书房门口伸手就要推门时,才抢了两步,率先按住了门把手。
  手上传来反作用力,陈冶秋不动声色地试着按了按把手,发觉里头的人正使着劲儿,大有和来人一较高下的决心,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放松手上的劲儿,免得门内的人把自己胳膊拧折了,陈冶秋背对着门朝被他挡在门外的人淡淡道:“昨儿捡了只猫回来在这儿关着,这猫脾气大,见着人,跑了就不好了。”
  第20章 戏里戏外(二)
  陈克和谢恺脚步一顿,都有些神色怪异地看向陈冶秋。
  野猫?放在满是纸笔的书房里?天下还有比这更敷衍的借口吗?
  恐怕这屋里的不是什么野猫,倒是只野鸡。
  谢英声也觉察出不对,看到陈冶秋脸上的不以为意,她的一颗心狠狠一抽。
  她疑惑不解,陈冶秋是在和她告别之后立刻找了个新人,还是屋里这个本是个旧人,他们早把这地儿、这时间当成了惯常的约会了。
  越想越是心中焦躁,一颗徜徉的心早失了准头,无端地想要放肆一回,看看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深深吸了口气,她勉强笑了笑说:“我也养了只猫,平时和我特别亲,我去看看,说不定能替师哥驯化了这猫。”
  说着,像是铁了心要一探究竟,她伸出手,门竟然真的被她推开了一条缝。
  光挤着从门缝里涌了出来,在地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夹角,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无处遁形,因此它们卷积着,四散奔逃。
  陈冶秋几不可查地朝门缝看去,果然看到一捧飞起的长发和一双转瞬消失的脚。
  逃得倒是快。
  他忽然恶劣地有些好奇起来,如果下一秒他们的丑事就被揭露,凤栖梧会是什么反应。是惊慌失措,还是若无其事,还是第三种可能,谁也预料不到的一种可能。
  陈冶秋又往门前挪了一步,高大的身子挡在谢英声身前,手紧紧握住门把手,砰得一声将门重新带上。
  “我说,我这猫跑了就不好了。”他重复了一遍,目光不复平和地看向谢英声,又从她身上移向陈克。
  这一记关门声,敲醒了屋内屋外的所有人。
  感受到爷爷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理智重新回到了谢英声身上。她眼眶泛红地看了眼陈冶秋,默默走回到谢恺身后。
  书房里适时传来一些细小的响动,几轻几重,确实像有个活物。
  陈冶秋抬了抬眉毛,像是让他们自己听听,里头这个就是性子野。
  陈克眯着眼睛盯了陈冶秋半晌,又朝他身后的书房瞟了一眼,轻斥了一声“还是老样子”,转头和谢恺笑道:“老谢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打小儿就爱跟人对着干。小时候我不让他养狗,他偏偏第二天就抱了只狗回家。现在我让他沉沉性子,养只孔雀,他倒好,又弄只野猫回来气我。”
  凤栖梧正在书房捣鼓出些动静,听到陈老爷子的话,手一顿,指尖沾着的墨落了下来,晕成一滩难看的古怪形状。
  她听明白了,陈老爷子知道屋里藏着人,特地拿话点她呢。
  她就是陈冶秋捡来的小狗,是专门带来让老爷子不痛快的工具。
  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凤栖梧想,陈冶秋可不是一个只实现一个目标就满足了的人。
  谢英声在场,谢恺在场,她在场,陈冶秋是想看看陈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老爷子态度坚决地要把她打出门去,那陈冶秋多半是会收敛些,起码不会一边是她,一边是谢英声。
  但如果老爷子像现在这样大事化小,那陈冶秋可就不会客气了,他要的身体可以继续要,陈家以及通往陈家的投名状谢英声他也可以继续要。
  现在看来,是陈冶秋赢了。
  这个时间,这个别墅,这间屋子,这个人,全都是陈冶秋提前预备好的。他们各个都自以为掌控了局面,可到头来却都是应邀出演。
  “狗带回来就是图个新鲜,只是个玩意儿,和气您没关系。”陈冶秋简单地否认着,却也没有让开路来放他们进去。
  凤栖梧笑了笑,知道陈冶秋到底是不会真的让她曝了光,逐渐放下心来。
  只是她有些泄气,隔着一道门,有些心意并不相通,有些想法也不能操之过急。
  【10%】
  随手拂开墨渍,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门口,透过那扇厚重的门看向陈冶秋。
  “老师要检查我的字,回楼下坐着等就是,我进去给您拿。”陈冶秋客气却疏离地朝谢恺笑道,又朝一直站在楼下的人提高了些声音道,“辉子,扶爷爷下去。”
  “你真当我老了不中用了?下个楼还要人扶?!”陈克眼皮一掀一放,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冶秋一番,转了身,大步下了楼。
  谢英声也和谢恺一起走了下去。她本想去扶着爷爷,可谢恺拍了拍她的手,也说自己身体还行,别小看他。
  陈冶秋不耐烦听这俩老头话里有话的警告,冷眼瞧着他们下了楼,才转身进了书房。
  凤栖梧的目光本就定在门上,此时陈冶秋进来,自然而然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看到凤栖梧眼里有埋怨、有后怕,陈冶秋知道她这聪明的脑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伎俩,却没什么表示,只扬了扬眉毛,不紧不慢地走向她。
  凤栖梧看着他慢慢靠近,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些什么。
  愧疚吗?怎么可能会有。
  恶趣味得逞的惬意倒是不少。
  她叹了口气,把桌上原本铺着的《董美人墓志》抓了起来,递给他。
  陈冶秋扫了一眼纸上新添上去的几个猫爪印,又攫过她的手看了看她被墨浸染的手指,笑了起来。
  “这野猫太不爱惜你的心血。”凤栖梧耸了耸肩,很遗憾地说,“实在该打。”
  “确实。”陈冶秋拿两个手指夹走他颇有些得意却被“猫爪印”毁了的《董美人墓志》,随意扔在桌上,又把罪魁祸首拉起来拘在怀里,重重咬她的嘴唇,骂道,“报复心重,不是什么好东西。”
  凤栖梧吃痛地低呼出声,又担心楼下的人听到动静,只能向后靠着,不让陈冶秋再咬他。
  陈冶秋也确实没有再咬她,但也没有放过她,低头收下她的唇。
  他的吻柔软,带着几不可查的安抚,并不一味地索取,而是尽量照顾着凤栖梧的情绪,引着她不由自主地从喉间溢出几声低吟。
  凤栖梧吓了一跳,赶紧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皱眉道:“现在算什么,你和你爷爷斗心眼子误伤到我,你心有愧疚,过来给我点甜头?”
  “你情我愿的事儿,我愧疚什么?”陈冶秋手一收,将她更压向自己些,唇又要覆下,“楼下待烦了,过来换换气罢了。”
  他们挨得近,凤栖梧无法忽略他滚动的喉结,以及他靠向她时嘴唇上清晰可辨的纹路。
  就像那个晚上,他的唇也是渐渐靠近,猛地撞开了一番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