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们?”凤栖梧听出陈冶秋话里有话,眯着眼t睛看向他,故意问道,“还有谁?凤衡,我老公吗?”
  陈冶秋表情没什么变化,提及凤衡并不让他不快。
  他本来就不在乎凤栖梧结婚了,甚至,他就是冲着这个身份来的。
  “他们对我不好,那你家人对你好吗?”凤栖梧又问。
  她只是醉了,又不是聋了。电话里的那些,只要她想听,自然能听得到,也顺理成章能猜得到他和他爷爷的关系。
  她的声音黏黏腻腻,语气也懒,像是喝多了说的胡话。
  但谁又知道呢,这年头不借着酒劲儿,谁又敢说真话。
  “他们……”陈冶秋想了想,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说好,把他一个人扔在美国二十五年,说不好,又打算把整个陈家拱手奉上。
  当然,交到他手中的一切都早已烙上陈家的印,和他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思及此,陈冶秋有了种意兴阑珊的感觉,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在一条既定的轨道上按着别人设定好的程序运转罢了。
  就像他爷爷说的,地球上不止他一个能人,他不过是碰巧姓陈,才有资格按着程序转。
  没意思极了。
  “如果我不姓陈,会是怎样?”手搂着凤栖梧的腰,陈冶秋垂下头,沉声问道。
  像是问凤栖梧,更像是问自己。
  凤栖梧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迷茫,却没什么反应,只将散落的头发别回耳后,醉意深沉地笑道:“你姓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冶秋抚着她背的手顿住,烦躁翻涌,忽然就觉得今晚尔尔。
  “确实没关系。”他放开她。
  拉开屋门,夜风涌了进来,陈冶秋觉得手心里凉飕飕的。
  他又回头看了凤栖梧一眼,见她朝自己似笑非笑,心中更是烦乱,转身就走。
  “请你帮个忙,凤冶秋,帮我叫个车。”凤栖梧没了支撑,身子又晃了晃。
  怕自己跌在地上,她只能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侧着头看屋外的陈冶秋。
  她喝多了确实麻烦,身子不听使唤,但头脑却仍清醒。
  这样不好,又是身不由己。
  “你叫我什么?”陈冶秋停了脚步,皱着眉看向被墙掩去一半身子的凤栖梧。
  “你不是不打算姓陈吗?那不如跟我姓凤。要是还不行,姓赵、姓钱、姓孙、姓李都成,名字罢了,叫多了都顺口。”
  陈冶秋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却也不再挪动脚步,等她把话说完。
  凤栖梧余光中见他不继续走了,头靠在墙上,轻轻笑了。
  “如果你知道你的价值并不在于姓陈,你就没有必要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你自己也觉得是因为姓陈,才得到了现在的一切,那你更没有必要问,从善如流算了。”她说,“一切都在你,不在别人。”
  小楼高处的窗子明亮,透过那里,可以看到浓重夜色和被夜色裹挟着仍持续发亮的星星。
  “你看,我比你强点儿。我姓凤也好,不姓凤也罢,我都知道我是谁,我在做什么。又哪里是随便什么人说几句话就能让我怀疑自己的。”
  陈冶秋脸色缓和了些,目光顺着凤栖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往上,最终定在她的脸上。
  “所以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他问。
  头又有点儿发晕,凤栖梧没有回应陈冶秋的问题,只是撑着墙站着,慢慢挪到门边,朝陈冶秋道:“劳驾,帮我叫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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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淼心满意足地坐在回家的车上,正喜滋滋地盘算着公司下一步的动作。
  手边放着签完的合同,她看一眼,又看一眼。
  电话响了,是凤栖梧打来的。
  凤淼扬了扬眉毛,立刻接了起来,换上了焦急的语气:“阿梧,你还在餐厅吗?我已经让老陈去接你了,你再等会儿。”
  “我已经打车回去了,别麻烦老陈了。”凤栖梧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但依旧很温和。
  她一直是这样的,无论出了什么事儿,好的坏的,她都保持着这样的态度。
  凤淼知道,一个外人要在凤家安然地过下去,只能既谦和又包容。
  “那怎么行,你让司机在路边儿等着,老陈马上就到了,你喝多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凤淼提高了些音量,尽量让自己显得急迫些。
  奶奶特地交代了,凤栖梧可以外借,但不能出事儿,所以她没法把凤栖梧和日本客人一起送去酒店,更不得不为她的安全稍作考虑。
  “没事儿,我快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那……好吧,到家了给我个消息。”凤淼妥协了。
  又嘱咐了些注意安全的话,她正打算挂电话,却发现电话那头已经先她一步收了线。
  凤淼哼了一声,重新靠回座椅里。
  “小姐,我一会儿要去接她吗?”老陈一边开着车,一边打量着凤淼的脸色。
  “接什么接。”凤淼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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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栖梧靠在陈冶秋身上,脑袋一阵阵地发胀。
  她异常镇定地和凤淼说完最后一句,眼睛一闭,却连挂掉电话的气力都没了。
  陈冶秋一直替她拿着手机,见她不想再说了,也不等对面再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挂了。
  “何必打这个电话,你也知道根本没人接你。”陈冶秋冷哼一声道。
  凤栖梧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敷衍的哼唧,又往他怀里扎了扎,像是不想再听他说话。
  都是废话,多说无益。
  过了一会儿,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怀里的女人口中传来。
  “你带我去哪儿?”
  “我家。”
  陈冶秋没帮凤栖梧叫车,而是让她上了自己的车。
  她开导了他,没有让他陷入自己无端的坏情绪,他总不好以怨报德,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没个人照顾吧。
  凤栖梧又含含糊糊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陈冶秋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笑他。
  她都拒绝过他了,他怎么还上赶着要和她纠缠不清?
  陈冶秋瞥了她一眼,又紧了紧拢住她的胳膊。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陈冶秋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小时候给他算命的大师说得一点儿不错,他这个人就是反骨,越被拒绝,越被无视,他就越来劲,锲而不舍。
  “开稳一点。”陈冶秋看她像是不大好受,提醒司机不要轻易踩刹车。
  司机应了一声,更加小心谨慎驾驶着汽车穿过夜色,往前方而去。
  【8%】
  第11章 M78
  凤栖梧醒来的时候,天才有些微亮。
  她习惯性地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却发现触感不对,味道也不对。
  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头已经不疼了,但总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和灰白色的装饰,她确定自己不在家。
  昨晚上她好像跟陈冶秋走了,回了他家。但她在上了电梯之后就彻底晕菜了,人事不省。
  陈冶秋没在卧室,但总不至于把她一个人留在他家自己跑了。
  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凤栖梧听见客厅的另一端传来了机械的牵拉声和水卷起波浪的声音,很有节奏,很有规律。
  她有些好奇,脚步挪了过去。
  转过一个包裹着大片镜子的立柱,凤栖梧冷不防地看到了陈冶秋。
  他正在运动,划船。
  脚踩在踏板上,手臂一下一下利落又有力地拉动着桨绳,身体被手臂带动着前后移动。
  凤栖梧听到的声音就来源于他手里的绳子和脚后的水箱。
  陈冶秋感觉到身后有人,降低了桨频,转头看了看凤栖梧,没说话,只是拿下巴指了指窗边的沙发。
  凤栖梧配合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陈冶秋划船。
  他的身体很好看,线条流畅,肌肉紧绷鼓胀却不喧宾夺主,让他穿戴整齐时还是保持着一股子斯文劲儿。当然,衣服一件件脱了之后,的确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就像那个晚上。
  凤栖梧转过身,把视线投向窗外北京的天际线,眼前却又不争气地浮现他身上偶有的汗珠沿着肌肉线条滑落,慢动作般滴落在她身上,激起她身心层层涟漪时的场景。
  就像此时此刻。
  她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满脑子都是马赛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笑什么。”身后的人已经练完了今天的一万米,关了机器,挪步到了她身后。
  凤栖梧感到身后像有一股热气喷涌而来,挨着她很近。
  她扁了扁嘴,回头看了陈冶秋一眼,身子往窗边挪了挪,不让他碰自己。
  陈冶秋垂眸看着她的表情和动作,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却也没说什么,长臂一伸,越过她的肩头,拿起了她靠着的沙发背上搭着的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