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瞿朗就算再好心,住院期间也来爸爸的病房看过好几次了呀,还至于出院以后也天天来吗?
这样怎么能让她完全断了念想……
李舒芸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案板上那条无辜的白萝卜被一下比一下重地切开,没看见她动作的人,还以为她在处理排骨之类难以切开的食材。
李母喊了几声舒芸,根本没人理,忍不住看好戏似的笑了。
这俩人果然有情况。
多亏女儿在一旁备菜,进度加快许多,又过半小时,都出锅了。
李舒芸正在做最后的摆盘,李母看菜已齐全,把围裙解下来,招呼其他人围桌吃饭。
她今天在手术室待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是硬挤出来十分钟才能扒拉两口,早就饿了,坐下刚要动筷,眼见对面的人突然站起来。
瞿朗主动为李父李母倒茶,信手拈来地说:“恭喜李伯父身体康复,辛苦李伯母和舒芸做一桌的美食,以茶代酒,我敬二位。”
话落,他双手端起自己的茶杯依次轻碰二老的茶杯,微微颔首,杯檐特意低过对方。
李父李母互望一眼,同时满意地点头。
李舒芸没和他捧杯,又怕自己不喝会被爸妈说,只能象征性地小抿一口茶水,然后赶紧夹菜。
要不是看自己脸色,父母两人就差喊他女婿了。
☆、
第84章 有匪君子(七)
有瞿朗和李父在,一点都不怕冷场,四个人这顿饭边吃边聊了两个小时,准确来说,李舒芸没有参与,时不时被点到名字,应答两句,接着心不在焉撑着下巴看这对“父子”畅聊。
吃过饭后,瞿朗和李父又把话局从餐桌转移到了客厅上。
李舒芸歪在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说相声,有点无聊,她禁不住泛起困意,悄悄打个哈欠,再看钟表时已经快十点了。
救命,还要聊多久……
瞿朗似乎瞧见她打瞌睡,和李父又扯了两句,随后推脱着明天还要上班,便告辞了。
原本她想意思一下,送到玄关那就收,瞿朗大概也不会真的要她出门去送。
谁知她站在送别队伍的最后面,瞧见爸妈齐刷刷扭脸望她。
她真是,招谁惹谁了。
迫不得已,李舒芸默默叹气,拿起外套和瞿朗一起出门。
外面乌云密布,空气潮湿,城市夜晚的灯光反射到云朵上,又反射到地面上,所有事物都笼罩在一片暗橙色之中,小区里灯柱稀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昏暗,反而有种世界沉寂的宁静感。
听天气预报说,明天似乎有雨夹雪。
外面有一阵没一阵的冷风,混杂湿气,把她的困倦吹醒了大半。
她和瞿朗肩并肩散步回去,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地上的高低不等的身影逐渐拉长又消失,拉长又消失。
李舒芸觉得气氛僵硬,想起明天他们早上有一台手术,于是主动问了一句:“明天的术前准备怎么样?”
瞿朗欲言又止,片刻后才回答,“没问题了。”
“嗯。”
路走了一半,她才想起来瞿朗的车还停在她家门口,又问:“你不把车开回去吗?”
“不远,明早直接开去医院吧。”
“哦。”
过了一会儿,瞿朗安静了半晌,终于打算说点什么打破僵局,“看样子,伯父恢复的很好。”
“嗯……”李舒芸把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瞿叔叔怎么样?”
“老样子。”
还是不行,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瞿朗终于将在腹中忖度许久的草稿问出声,“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不对劲,我想和你找个时间聊一聊。”
李舒芸听见他拘谨又试探的口吻,心中咯噔一下,脚步也顿住了,脸颊被冷风吹得有点僵疼,她半张双唇,许久才冒出一句:“你又要拒绝我吗?”
瞿朗走了两步才注意到舒芸站在原地,又倒退回来和她面对面而站,对她的问句有点堂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舒芸见他纠结,心中的答案越发清晰。
是啊,她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就算和他保持距离又能怎样?他们是邻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朝夕相处的友情,不狠下心根本无解。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那么只有一条路可通。
李舒芸用力眨下眼睛,这件外套明明很暖和又防风,可现在她总觉得冷风还是吹在她身上,让心都凉了半截。
她努力保持平缓语调,说:“还记得我说喜欢你吧。”
瞿朗还没想出怎么回答,听到她的问句,有点不好意思,应声点头。
“我还和你说当作没发生继续做朋友。”
他又嗯了一声。
李舒芸深呼吸一下,“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
“嗯?”
这句话说出口,她倏地感觉压在胸口上石头消失了,两个人面对面交谈似乎太严肃,于是继续迈步朝他家的方向过去。
瞿朗还在消化她话语的意义,晚一步跟在身后。
她故作冷静,轻声说:“我本以为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和你做朋友,明明知道你对谁都和善友好,你只把我当成朋友,可还是不知足,总是想要见到你,靠近你,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这种情绪让我抓狂,心里好像有只小猫时不时抓挠一下,又痛又痒,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
她再次停下脚步,瞿朗随之也停住。
只见舒芸后退一步,补完句子道:“保持距离。”
两个人正好走到瞿朗家门口。
结束了,都结束了。
她不知道摆出该什么样的表情,只能露出一个十分勉强地笑容,自顾自边点头边说:“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还要强迫你听我讲完……抱歉,谢谢你。”
瞿朗低垂着眸,思绪混乱,他原本斟酌许久的发言不仅一句都没说,听完舒芸的想法,压抑许久的不安如同一只破笼而出的野兽。
沉默片刻,“舒芸,我……”
李舒芸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她现在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也不敢再听瞿
朗的话,立刻打断道:“你到家了……晚安。”
说完,她迅速转身回家。
“舒芸,等等,舒芸。”
瞿朗想唤住她,奈何舒芸脚步急,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的声音碰到别墅的墙壁发出阵阵回音,衬得楼下安静得出奇。
邻里街坊都认识,现在再喊她,恐怕第二天他们的关系就人尽皆知,瞿朗只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确认她安全回家关门。
心情复杂,他们是无法回到从前要好的朋友关系了。
瞿朗在家门口点了支烟,对着那亮起微弱的星火暗暗出神,过了十余分钟,烟味彻底消散了,才启步回家。
李舒芸一路小跑回家,开门上楼,关房间门,然后一头埋进枕头之间。
心脏猛烈地跳动声正在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全身手脚不知是冻得还是紧张得,根本使不上力气,指尖还微微发麻。
她彻底搞砸了两人的关系。
明明已经暗恋这么久相安无事。
她先是冲动告白,又让瞿朗当作没有发生,可真当瞿朗对她如初,心里又难过得不行。
瞿朗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失去了从小长大的玩伴,他会不会难过。
这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爱情?
李舒芸轻轻抚上胸口的位置,被脑子里下意识的想法惊到。
她真是没救了,明明自己都失恋到想哭喊了,还在担心他因此失去了一个朋友。
她甚至不能称为失恋。
这都是单恋的独角戏罢了。
每年的十一月和十二月最难熬。
没有任何调休假期不说,温度也开始逼近极限。
黎初临和周予夏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调整日期,总算腾出一天半出去旅行约会,地点选在江立隔壁市的海边。
这还是两人时隔六年再次去别的地方约会。
没办法,大学时代,医学生课业繁忙,无穷无尽的课题实验以及书本知识把人淹得喘不过气来,更别提两个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很少有时间一起去别的地方玩。而且她是个宅女,如果不是黎初临拉着她,断断不会出远门。
现在予夏竟然主动提出想和他去海边,他自然乐意之至。
昨晚两人吃过饭后,他先陪予夏回家收拾行李,然后复和她回自己家,这样第二天上午方便一起出门。
洗完澡后,看见她也梳洗完毕,正窝在沙发里看书,于是也随意找了一本外文医学专著,揽着予夏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待晚间准备休息时,黎初临主动让出自己的卧室。
他从阳台的柜子里拿过一套备用的被子,准备在沙发上过夜。
等取出被子时一转身,刚才还在看书的周予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