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13节
  务尔登原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正主走了,索性还有个意外之喜在等着他,他也不算是白来这么一趟。
  务尔登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一手背着一手端着,大马金刀的开始教训叶勤:“叶勤,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让你踩到我的头上去了?我拿你当兄弟,私下里多有敬你,你竟在外人面前给我没脸,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还有没有尊卑?!”
  在大清皇族当中,尊卑阶级分的十分明确。大清朝也讲究长幼有序,但这所谓的长幼有序,说的是在同等爵位同等身份之下。比如说务尔登和务尔德宜,两人都是嫡子,都是三等奉国将军,除非务尔登死,否则,务尔德宜就是做再大的官,也永远越不过哥哥务尔登去。务尔登训话,务尔德宜就得听着。
  但在务尔登和叶勤之间,务尔登是有爵位的嫡子,叶勤是白身庶子,那么他在务尔登面前,是要行单膝跪拜礼的。务尔登没让叶勤开口自称奴才,叫他主子,真的是务尔登有礼义廉耻之心,是他大度了。
  这才是大清朝的尊卑有序。
  多少庶出子女在嫡子女面前只能做奴才的,国公府这样“尊卑不分”,真的是从英额理“宠妾灭妻”这里留下的祸根。
  叶勤被务尔登给气笑了,他扭曲着脸呲着牙阴声道:“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个虚伪阴险的蠢货!”说着就撸起袖子要给务尔登一点颜色瞧瞧。
  “阿玛!”德亨立即跳下椅子,张开双手站在了叶勤和务尔登之间,阻止两人打架。
  叶勤怒道:“陶大陶二,将你们小爷护好了。”
  德亨是知道叶勤的臭脾气的,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只剩下莽劲,他阻止不了叶勤,就只能从务尔登身上着手。
  在陶大和陶二将他抱走之前,他大声道:“二叔,你想不想要风扇了?”
  风扇?
  这个能扇大风的东西叫风扇?倒是物如其名,十分的贴切。
  叶勤拳头都挥上来了,务尔登当然是要还手的。但他不是个憨子,相反,他很会察言观色,那个哈图尔对德亨的态度他可是都看在眼中,哈图尔来叶勤家的目的就是德亨他也明了了。此时他听到德亨的话,已经攥紧打算挥出去的拳头就松了开来,略略偏头卸了下力,任由叶勤一拳打在了他的唇角。
  嘶,叶勤这个小白脸拳头还挺硬,他都卸了半分力了打在脸上还这么疼。
  叶勤第二拳头挥过来的时候,务尔登一把抱住了他的拳头,生气道:“我说大哥,弟弟让你打一拳消消气就行了,当着孩子的面,你就不能给弟弟留些脸面?”
  叶勤一脚蹬了过去:“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脸面!”
  兄弟两个你来我往的拳脚相向从屋里打到院子里,看得出来一开始务尔登是在让着叶勤的,但他越让,叶勤出手就越狠,打着打着,务尔登也给打出火气来了。谁还不是从小打架打到大似的,我是弟弟,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说让着我就罢了,你还打我,我不还手就是活王八!
  纳喇氏神情紧张的看了一会,看到最后,她直翻白眼,吩咐李氏道:“去,将我房里柜子上头搁着的红花油找出来,一会这两位爷要用。”
  李氏见纳喇氏还想着红花油,略略松下心来,去屋里翻找去了。
  德亨问纳喇氏:“额娘,他们没事吧?”
  纳喇氏撇嘴道:“没动真格的,让他们打一打出出火气也好,出不了事儿。”
  德亨有些不信的看着纳喇氏,都打成那样了,还说没事?
  纳喇氏捏了捏儿子的小肉脸,挑眉笑道:“你额娘可是打小看着胡同里的小子们打架看大的,他们能打成什么样,我心里还不清楚?”
  哦,胡同版的王语嫣啊这是。
  行吧,既然他额娘都说没事,那想来就真的没事了。
  就跟纳喇氏说的,叶勤和务尔登兄弟两个你来我往的打着打着动作就慢了下来,最后气喘吁吁的满身泥土的坐在地上继续用眼神厮杀对方。
  两人打累了,暂且歇战了。
  德亨鸡贼的端了两碗凉茶过来,一人一碗,嘴里热情道:“来,来,你一碗,我一碗,润润喉,歇歇脚,等力气回来了,再接着打。”
  说罢用崇拜的小眼神看着叶勤,殷勤的给他捶肩,道:“阿玛,你打架真厉害,我也要这么厉害,阿玛,你教儿子啊”
  叶勤被儿子伺候的舒服极了,昂着下巴得意的看着务尔登,意思是:羡慕吗?我儿子可孝顺,可厉害了!你有这么孝顺这么厉害的儿子吗?
  你没有,哈哈。
  看的务尔登生疼的嘴角直抽抽。他这个庶兄,要不是他那张脸不像是街头混子生出来的,就他这臭屁又讨打的个性,早不知道被暗地里套麻袋多少回了。
  但谁让他手里有好东西呢,我忍!
  务尔登跟德亨搭话,问道:“大侄子,那个叫风扇的,是从哪里弄来的?”
  德亨笑嘻嘻:“不告诉你,嘻嘻。”
  务尔登:……
  见务尔登眼睛生生瞪圆了一圈,德亨也不开玩笑了,道:“是工匠做出来的,但现在只有两台,一台进献给皇上了,还有一台,就是屋里那个了。”
  一听已经进献给皇上了,务尔登心里略略失望,他原本第一个想的就是进献给皇上邀功的,既然头功已经没有了,他进而又道:“如此精巧之物,藏匿在家中自己使是大不敬,不如……”不如拿去进献给亲王郡王贝勒皇子什么的,比如你们北面就有三座王府呢。
  “别想打那风扇的主意。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告诉你,这里面事儿大的很,水深的一脚踩下去看不到脚面子,别说哥哥没提醒你,你要是踩错了水泡子,淹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少来连累我。”叶勤没好气的打断了务尔登的话。
  德亨好奇,什么事儿什么水深,这里面还牵扯了谁吗?他怎么不知道?他阿玛在打什么哑谜呢?
  显然,对务尔登这样精于算计的人来说,叶勤越将话说的邪乎他越东想西想的深信不疑,此时他脑子里不知道过了几道弯,郑重道:“你的话我记下了,但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务尔登在叶勤嘲讽的眼神下继续道:“你若是有什么打算,叫上弟弟一起,别的没有,我手底下的奴才管够。”
  叶勤扶着腰起身,一瘸一拐的活动生疼的身体,道:“不用了,国公府没管过我,有什么事,我也不想靠谁,你走吧,我就当今日你没来过。”
  务尔登利索起身,拍着身上的土,对叶勤的话不以为意,只道:“你这是气话,在家说给我听听也就罢了。你就是再不想承认,咱们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要是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头一个跑不了。在外头人眼中,咱们就是一家的。叶勤,大哥,我作为弟弟,三番两次的跟你示好,你都不应,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叶勤面无表情的看着务尔登,务尔登继续道:“以前如何,就不说了,但以后,你总得替德亨大侄子打算吧?哦,父辈兄弟不睦,你当这是什么好名声吗?就说今天,不管我来你家是什么目的,当着那个哈图尔的面,咱们就是装,也得装的兄弟齐心的样儿给他看。”
  说到这里,务尔登一脸的沉重,继续道:“我都能想象,那个哈图尔回了四贝勒府,会怎么跟四贝勒爷禀报。”
  说到这里,务尔登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摇摇头,心情沉重的拍了拍叶勤的肩膀,看着粉嫩可爱的德亨,再次摇头,道:“那个哈图尔定是对大侄子有所图,以前他是怎么打算的我不知道,但今日之后……不好说了。”
  不愧是当差十多年的人,说话就是目标明确,直接往人人心窝子上扎。叶勤可以不管不顾,因为他以前一无所有,谁都不怕。
  但现在,他面上先是出现茫然之色,继而是惊恐之色,最后是懊悔之色。
  德亨握住了叶勤的手,在他看过来的视线下摇摇头,让他不要被务尔登的话给影响了。
  务尔登将叶勤的面色尽收眼底,心下暗笑,真难得,这油盐不进的玉面郎君终于有软肋了。
  第18章
  务尔登是个苦命又足够幸运的娃。
  这源于他的父亲英额理被伤害与伤害的一生。
  务尔登的母亲瓜尔佳氏是继室,她既没有先夫人和英额理少年夫妻携手相伴的感情,也没有妾室的美貌如花温柔小意,她嫁过来,纯粹就是到了年纪,该出嫁了,于是参选之后,被皇帝随手指定给了辅国公英额理为继室。
  瓜尔佳氏是个命里带福的人。她刚进门没多久,府上妾室就怀孕了,三个月后,她也顺风顺水的怀上了孩子,这如何不能说她旺夫旺家呢?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为什么韦氏不是在她之后怀孕,非得赶在她前头呢?
  韦氏这一胎要是个女儿就好了。国公府的长女,那也是尊贵非常的,这要是个女儿,她这个做主母的,愿意去跟贵主儿们请封,他们是宗室,给国公长女请封个县君县主的也是能够的。
  但老天偏不从人愿,韦氏生下了庶长子,已经年过三旬仍旧无子的英额理如获至宝。男人头一次做父亲的这份父爱来的汹涌,退的更是急切,等瓜尔佳氏生下嫡次子务尔登的时候,英额理已经过足了做父亲的瘾,反应平平了。
  但瓜尔佳氏仍旧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她头胎就是儿子,两年后怀孕,又是个儿子,再三年怀孕,这回是个女儿。
  儿女双全,坐享福禄,她是这北京城难得的全福太太。
  只是,仍旧美中不足,她的头顶上始终压着一个韦氏,还有那个叶勤,越长越出挑,越来越受英额理的重视和喜欢。有时候瓜尔佳氏都暗中嘀咕,一个男孩子,长这么出挑做什么,长大了做兔儿爷吗?
  正当瓜尔佳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开始为越长越大的儿子担忧前程的时候,咔,英额理死了。
  英额理是病死的,自觉大限将至的那一刻,英额理没有跟爱妾韦氏和爱子叶勤殷殷告别,而是将瓜尔佳氏和嫡子务尔登叫到床前交代后事。
  英额理第一句话就是:“如娘,为夫对不起你。”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瓜尔佳氏泣不成声,她也说不上怨恨,更加说不上喜悦,只是觉着委屈。
  英额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道:“先太太是个面上佛爷心里狠毒的,我与她结缡十五载,她自己没有生下孩子,也不让其他女人生,她这是要掘了我国公府的根呢……”
  喘息了一会,英额理继续道:“你刚进门那会,我是害怕的,我想要嫡子,又怕你生不出来,我宠爱韦氏,也是唯恐你害了她,你是主母,与为夫齐家,你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她们……”
  “别说了,”瓜尔佳氏哭道,“别说了,你看错了我,是你看错了我。”
  英额理也是老泪纵横,泣道:“是啊,是我英额理看错了你,让咱们夫妻同床异梦半生,终了终了,我看清了你,却也……晚了。”
  自从瓜尔佳氏进门之后,国公府才有了婴儿啼哭之声,才有了笑声,也终于像个有人气的家。
  英额理是个向往与妻子白首不相离的男人,但他用十五年给自己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最后改正了自己这一谬误。但他仍旧是爱自己的继妻瓜尔佳氏的,要不然瓜尔佳氏不会接连生下两子一女,只是他不再相信妻子了而已。
  主母的权利太大了,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她能左右他后院女人与孩子的生死,他曾经的女人和孩子就是这么没的。
  所以,他给了韦氏无以匹敌的宠爱,用来震慑瓜尔佳氏:你要老实些,你拔了爷的心尖宠,爷让你和你的孩子好看。
  总归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瓜尔佳氏真的出乎英额理的意料,又觉着理应如此,这世上的女人并不是个个都像前妻一样。
  瓜尔佳氏只是个普通女人。她并不主动与人为善,更不曾与人为恶,她有着普通的出身,普通的容貌,嫁了个普通的丈夫,生了三个普通的孩子,过着属于平凡人的普通平静的生活。
  她市侩,她小心眼,她嫉妒,她艳羡,她在背后说人小话,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恨的牙痒痒骂小贱人又勾引她的夫君了……
  但这些都止于她自身,出了自己的房间,她就是个得体而大度的主母。
  对了,瓜尔佳氏还十分的要面子。
  她难以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所以,在人前,她力求做到完美,在人后,为了脸面,她也愿意忍让一些。
  最后,英额理将国公府交给了瓜尔佳氏和务尔登。
  在死之前,英额理上了最后一道折子,就是为务尔登请封。
  而那个时候,务尔登十二岁。
  务尔登袭爵很顺利,从此,他的人生进入了另一个与以往全然不同的新阶段。
  务尔登是温厚且纯粹的。他继承了父亲的纯粹,也继承了母亲的温厚,他在十二岁的年纪担起了国公府的重担。
  英额理死的太是时候了。务尔登小时候并不是个敏感的男孩子。小的时候,他在母亲的保护下活的无知无觉,所以也就无忧无虑。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母亲叹息次数越来越多,为他的前程发愁。
  他不明白,他的前程早就定下了,他是家中嫡子,爵位和国公府都是他的,他还有什么可以愁的呢?
  正在他渐渐开悟的时候,咔,英额理死了。
  死前,英额理跟妻子忏悔,跟嫡子道歉:
  “务尔登,你是个让阿玛骄傲的好孩子,以后,国公府就交给你了。”
  在务尔登看来,这就是父亲对他的道歉和托付。
  十二岁的务尔登充盈在胸中的崇敬和澎湃之情都要溢散出来了。
  他满腔热血。
  他享受到了在这个父权为尊的社会来自敬爱的父亲的真诚道歉,对以往刚滋生的不解和愤怒瞬间化为了乌有,余下的,只有对家人的热爱和忠诚。
  他是这个家新的主人,他理应对这个家所有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