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舟很清楚。
  自己要快一些了，否则，当不朽踏平灵水，尽灭真灵时，永恒就真的要大乱了。
  届时不止是浩然人间，整个仙域六界天，都将遭殃。
  到那时候。
  就真应了界灵昔日说的那句话。
  助蝶破茧，反生灾殃。
  许轻舟是曾假装自己不在意浩然之外的一切，哪怕星河寂灭。
  可到底在不在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管是性格，还是本心，哪怕是他四千年的过往，他所有的一切，都决定了他，无法在苍生蒙难时，选择视而不见，坐视不管。
  界灵亦如是。
  二人都很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见二人急了。
  灾却是笑了。
  彼之不安，吾之欢喜。
  作为对手，这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辗转腾挪间，攻伐更加激烈，曦豪取半数灵水，不顾主战场上众真灵面临的巨大压力，打了灾个措不及防。
  灾被短暂限制。
  曦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许轻舟瞅准时机，半刻没有犹豫，整个身体化作一道迅疾雷霆，顷刻之间，便就逼近到了灾的面前。
  灾稍稍仰头，四目相对间，嘴角戏谑依旧。
  “呵...还挺快？”
  许轻舟无心理会，五指扣住了它的天灵盖，眸中神芒一凛，低声喝道：
  “无忧！醒来--”
  嗡嗡！
  嗡嗡！！
  灵水之光极盛，黑暗之息内敛，混沌之气，狂暴而生。
  灾失神一刹，却也只是一刹，缓缓闭眼，又缓缓睁眼，柔和的目光落向轻舟。
  尽是楚楚可怜，含情脉脉间，它变回了无忧的声音。
  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许轻舟的双眼，木然，清冷，带着一丝破碎，轻声缀道：
  “师傅..你为何要打无忧，是无忧做错什么了吗？你要和外人一起杀了无忧...”
  那一瞬间。
  许轻舟的心猛然刺痛，宛若刀割。
  即便他知道，这是假的。
  死死的咬着钢牙，眼底满是心疼，痛到窒息。
  “许轻舟，别上当，她不是无忧！”
  曦急忙提醒。
  许轻舟收回思绪，他当然清楚，也知道那不是无忧。
  因为无忧根本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管何时何地，又身处何种境地，无忧从不会这样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
  无忧不会怨恨自己。
  更不会责备自己。
  她只会对自己笑，即便眼含热泪，她也一定会笑。
  但是…许轻舟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被影响到了，因为每个人都有软肋！
  无忧太懂事。
  懂事的让他心疼。
  他多希望她就是无忧，也会把不好的情绪写在脸上。
  那该有多好，可惜，她不是...
  因痛生怨，积怨成恨，他愤愤道：“你是真的该死！”
  灾一秒变脸，本是委屈巴巴的姑娘，一瞬间勾勒起嘴角，讥笑道：
  “呵呵，你舍得杀我吗？”
  许轻舟不语，一昧发力。
  灾一改惊慌，波澜不惊，摆出一副任其摆布的样子，得意洋洋的挖苦道：
  “我就现在你面前，你又能耐我何？你们不会真以为我傻吧，知道了你们会用她来对付我，我难道真就没一点防备？呵呵，醒醒吧，别做梦了。”
  话音一顿，继续挑衅道：“你不就是想把我吞了吗？那你吞啊，把我和你徒弟一起吞了……”
  “许轻舟，我承认我无法对你动杀心，可你呢，你能吗？”
  “哈哈哈！！”
  少年极怒，再爆粗口。
  “大爷的。”
  第1373章 无忧梦回人间，
  “无忧！——”
  一声呼唤于灾的识海深处响起，好似星海古鲸钟声，声声峥嵘，惊醒了迷失在漫漫长夜里的无忧。
  一道念头，于灾不察时苏醒，茫然四顾，漆黑一片，空无一物。
  “这是哪？”
  “我是谁？”
  “是谁在说话？”
  她于黑暗中垂眸，不知惧，不知恐，无喜无悲，满目生忧，自言自语，低声喃喃。
  “无忧？”
  “无忧！”
  “无忧...”
  她不知道，什么是无忧，所以她有些想知道什么是无忧。
  比想知道自己是谁，还要强烈一些。
  她想，只要寻到声音的源头，找到喊话的人，就一定能知道答案。
  所以...她于黑暗中摸索，漫无目的的前行。
  环顾四周所见，依旧一片漆黑，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
  世界没有一点声音，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乃至脚步声。
  于前行中。
  她愈发迷茫，渐渐不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
  寂静的世界里，突然有了声音...
  是一道很微弱的风声。
  呼呼！地，轻轻的吹……
  无忧寻声而去，于漆黑的世界里窥到了一点微亮，她脚步加快，由走而跑...
  眼前越发明亮。
  耳畔风声渐促。
  跑着跑着，世界白芒一片，晃眼异常，刺眼的光照得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双眼，也放慢了脚步。
  紧闭双眼间，她感受到了风。
  吹过时，撩起了她鬓角的发丝，划过脸庞的那一刹那，有些微痒。
  风穿袖而过时，却很寒。
  耳畔不止有了风声，还有了很多杂乱的声音。
  落雪声，脚步声，踩踏声，争抢声，叫卖声混成一片，吵极了。
  她于恍惚中睁眼，所见世界却不再是黑暗，也不再是空无一物。
  仰头。
  是簌簌落雪中夹着着漫天的天光。
  低头。
  是一座城在清晨刚醒。
  她悬在长空，眼中茫然更甚，低眉敛目间，自问自答道：
  “这是...人间？”
  “这就是人间。”
  她不知道，什么是人间。
  但是她知道，这就是人间。
  她不清楚，她会为何会来到这片人间。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她想，这里应该有她想要寻找的答案。
  她的耳廓微微蠕动，视线随之下垂，将目光落在了这座雪城中的一角。
  那里有条巷子，声音最吵。
  不知到出于何种缘由，她鬼使神差的漫步雪空，朝着那里走去。
  可能是那里动静很大，人很多，所以她觉得，在那里，她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先生说了，今日名额三百，抽完即止，还是老规矩，抽到幸运数字的姑娘，今日可解一忧...”
  “哎呀，别挤啊！”
  “让我先来，是我先来的。”
  “你摸我胸了。”
  “摸了怎么了，都是女人，搞得谁没有一样...”
  她落下长街，脚踏睡雪，无声前行。
  耳旁嘈杂更甚，喧闹不休，这是一条南城的街巷。
  是个大雪天。
  这里挤满了人，都是女人，老的，少的，小的，雍容华丽的，衣衫褴褛的，形形色色的女人。
  她看到她们拥挤在一起，争抢着一个书童手中的箱子。
  她们吵吵闹闹，像是泼妇骂街。
  抢到的喜笑颜开。
  没抢到的愁眉苦脸。
  她很好奇，无比好奇。
  她朝人群靠近，想要一窥究竟。
  迎面遇上了一个身形枯瘦，穿着单薄的小乞丐，赤脚朝自己跑来，她躲闪不及，对方却已经穿过她的身体而去。
  手里捧着一个纸团，满心欢喜。
  “太好了，终于拿到了呢？”
  她脚步停滞，回望那雪中不停哈着气，搓着手的小丫头，目色迷离，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
  深深一眼，她又看向自己的身体，自言自语道：
  “看不到我吗？”
  她数次尝试，发现别人不止看不到自己，还碰不到自己，同样的，他们也听不到自己说话。
  她蹙着眉，眼中尽是不解。
  她不明白。
  为何如此。
  “是因为我不属于人间吗？”
  不及多想，她穿过人群，打算从那箱子里，也拿出一个纸团来。
  “没了？”
  一抹失落浮现于精致的容颜之上。
  稍稍仰头，见眼前小店，牌匾之上，书有三字。
  “忘忧阁？”
  “好耳熟！”
  努力想了想，一无所获。
  恰逢其时，见那书童匆匆跑进屋中，出于好奇，她伸着脑袋，透过门缝向屋中看去，朦朦胧胧间，窥见一道身影，没看不太清，却听清了。
  “先生，已经抽完了。”
  “拿去吧。”
  “先生选的数字，比昨日的要吉利些..”
  她恍惚依旧，数字？什么数字？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