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明白,明白。”允禟敷衍的点头。
  德亨都想翻白眼了:你明白个屁啊。
  倒是弘晖,好奇问道:“九叔找德亨什么事儿?”
  允禟支支吾吾的:“也不是特意找他的,找你也行。”
  魏珠忙道:“您们说话,咱家去添些柴炭来。”
  说着,倒退着告辞了。
  围房本就建的低矮,加上封上了窗户,关上了门,放下了帘子,屋里就更加昏暗了。
  桌几上点了煤油灯,一盏熏的暗黄了的玻璃灯罩罩在上面,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德亨抽了抽鼻子,道:“上好的大红袍,这里供应正经不错。”
  允禟请两人坐,颇有感慨的笑道:“沈家茶行供应的,有二格格、哦不,是端惠公主……有端惠公主盯着,没人敢偷奸耍滑,也没人敢伸手,这才到了这里的人嘴里。”
  弘晖笑道:“萨萨做事越来越老练了。”
  允禟看了德亨一眼,笑笑,并不如以往那样,顺着自己的心意或是插科打诨一番,或是点评评价一番。
  德亨问道:“你找我们做什么?”
  允禟沉默一瞬,道:“皇上点我去西宁戍边,你们……你们……”
  德亨:“您不想去?”
  允禟咳声叹气:“你们瞧瞧我,瞧瞧你们九叔,啊,天潢贵胄,在京城这富贵窝做了一辈子的皇阿哥,别说去西北了,走的最远的路就是跟着皇上北巡,我哪里吃的了西北风沙雪地的苦……”
  说到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新君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整我!”
  德亨:“您既然知道,还一口一个新君的,心里不服,嘴上更不饶人,不整你整谁?”
  允禟瞪大了眼睛,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道:“你居然承认了!”
  他说胤禛整他,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在抗议,德亨也说“不整他整谁”,那就是替胤禛承认:胤禛就是在整他!
  弘晖将他指向德亨的手指压下,道:“我今日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不大好的声音,不会是九叔您在鼓动吧?”
  允禟矢口否认道:“必定不是我!”
  弘晖露出狐疑的表情,道:“我还没说这不好的声音是什么?”
  你这么着急撇清,好似早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一般。
  允禟摆手摇头,斩钉截铁道:“五哥已经警告过我了,我要是还有孝心,就偃旗息鼓,不要再出头。为了额娘能出宫,近些日子我都闭门谢客,连来寿皇殿祭奠先帝都躲躲藏藏的,就怕遇到以前那些人,要不是新君……”忍了忍,只得别别扭扭的改口,道:“要不是皇上点我去西宁戍边,我是打算等送先帝去皇陵再出门走动的。”
  “所以,外面那些个歪话,肯定是跟我没关系的,弘晖,大侄子,你要是听了什么胡言乱语,可要记得在皇上面前替九叔分辩分辩啊。还有你,德亨,好德亨,你务必要帮九叔这一回啊,算九叔求你了好不,啊?”
  德亨:……
  第349章
  弘晖所说近日听到一些不好的声音, 是指庄亲王博果铎薨逝无嗣,雍正帝正式下旨,命十六阿哥允禄承嗣袭爵, 然后就有人议论雍正帝钟爱十六阿哥的言论。
  不用说,这些言论,自然都集中在宗室中。
  宗室中,以苏努的儿子勒什亨的声音最为响亮。
  苏努此人, 乃是努尔哈赤第一子褚英之后,祖父杜度,在宗室中一向有威望,且出征西北,立有战功,爵位一路从辅国公晋升为贝勒,后来因为他党附允禵,被康熙帝降爵贝子, 这不新帝登基, 恩封宗室,又给晋升回了贝勒。
  可能这升升降降的, 到底没有动摇他什么,苏努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或者说,是苏努这一支的宗室,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竟然大放厥词, 议论新帝如何如何的偏心自私, 报复旧怨, 鼓动一些本就贪得无厌、不法匪类宗室闹腾, 肆虐家人,侵占无度,恨不能将整个国家都拆吃入腹,饱满他们私欲。
  爱新觉罗王朝本就是王公主政,不是领着佐领,就是任着参领,甚至因年长委任八旗都统的,他们心里不忿,新帝发布下来的政令,尤其是在筹办宗学这一项,本来是利于宗室的好事,经他们的手一搅合,颠倒错乱,左右倒置,让整件事情面目全非,乱子一个接一个。
  建宗学只是其中一项,还有其他上令不得下达,就导致大半个朝廷政务掣肘,难于办理。
  只是如今先帝梓宫还未入皇陵,诸事纷扰,雍正帝作为继任之君,对宗室是能忍就忍了,等到梓宫入陵,就是忍无可忍之时。
  对宗室,弘晖一时间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德亨更是冷眼旁观,他一向是看不上这些胡作非为的“年猪”的,弘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对某些人裹乱,弘晖也就听之任之,不置一词。
  说真心话,他的这些叔叔们,就没一个是安分的主儿,他们的心气儿被先帝养的比天还高,怎么可能一朝服软。
  不过,当初德亨奉养母妃那软绵绵的一招,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了。
  比如说允禩,第二天大张旗鼓的带着内阁上书立太子就是他的手笔,只是接下来弘晖提了奉养母妃的提议,他就偃旗息鼓,一心只筹办宗学去了。他虽然生母已逝,养母惠妃还在呢。他亲缘淡薄,如今能放在心上的,也只剩一个惠妃和一个弘旺了,所以,在将惠妃接出宫前,他会一直安守本分,为新君做事。
  比如说允祹,这是个真正闲散无争的人,新帝成功登基,原本想摆烂了,结果呢,为着能将定妃接出宫,又卯着劲儿做事了,苏努这一群朋党,就是他最先发现,然后报上来的。
  就连允禟,如今也缩身了,可惜,之前他先是党附允禩,后党附允禵,更是和苏努这一伙人撕撸不开。苏努那一伙人前些日子议论新帝钟爱允禄,现在则是为允禟打抱不平,说新帝记仇,念着旧怨,要将允禟发配去西宁戍边去了。
  所以一开始,弘晖就怀疑这话先是允禟抱怨的,然后苏努那一伙人才散播议论开来的。
  如果允禟真如自己所说,这些日子为了允祺顺利接宜妃出宫,都缩在府里不出头,那这谣言,就是苏努那一伙人自己的意思了。
  是与不是的,弘晖仍旧是不想掺和的,但他对允禟道:“我会给皇上带个话,具体如何,还要看圣裁。”
  允禟脸色发苦:“只是带个话啊。”
  德亨坏心眼道:“不如您去求一求皇上,皇上最是心软,说不定您一求,他就答应了呢?”
  允禟顿时露出如丧考妣的神色,以及,跟吃屎一样恶心的表情:“求……求…他?”
  德亨:“那不然呢?”
  允禟:……
  允禟神色挣扎起来。
  德亨任由他打算,他将火盆朝弘晖那边踢了踢,将弘晖手里捂着的那半杯泼在地上,重新倒上热烫的新茶,塞他手里。
  德亨从自己袖袋里抓出一把瓜子来,咔咔咔的嗑起来。
  弘晖用手肘捣了捣他:“给我点儿。”
  德亨躲了躲,道:“吃多了上火,你喝茶吧。”
  不给。
  弘晖也不跟他争,探手将他腰间、袖袋里的荷包和口袋一一捏过去,拽下一个来,打开,倒出几颗花生糖,送入嘴中嘎嘣嘎嘣吃起来。
  别看德亨身高快六尺,长的威武雄壮的,日常都是要随身携带糖果零嘴的,他自己倒是少吃,都是便宜了别人。
  饮一口大红袍,唔,茶和糖果,果然是绝配。
  德亨弘晖吃完喝完,觉着身上暖融融的,两人就要告辞了。
  允禟见两人要走,就迟疑道:“西北我是真不想去,如果非要走的话,你们看,去缅甸怎么样?”
  德亨倒是真对允禟刮目相看了,也是,好歹是九龙夺嫡中的一龙,又真能蠢到哪里去呢?
  允禟皱巴着苦瓜脸,道:“听说缅甸那地儿也乱的很,也需要有人戍守吧?我还能说两句洋文,去缅甸也算有些用处。之前唐突女伯爵是我的不对,我已经知错了,你们舍不得端惠公主离京,不如让我去,我好歹是皇弟王叔,这身份,给她镇镇场子,还有些用处吧?”
  他虽然不知道缅甸具体在哪里,也不知道那地儿到底什么样儿,但德亨愿意让萨日格去,那点儿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总之,他不去西宁,那地儿就是纯粹的苦寒之地,要什么没什么,难为月兰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允禟有自知之明,月兰能吃的苦,他是吃不了的。
  德亨似笑非笑:“就怕您这身份太大,公主自己都镇不住您?”
  允禟指天发誓:“我保证,一定听公主的话,公主让我……”
  “别别别,天高皇帝远的,谁又能管得了您呢?还是那句话,这事儿,要听皇上裁夺。”德亨不再二话,拽着弘晖就出了围房,打马离开了。
  允禟目送两人,然后去了寿皇殿。
  寿皇殿里,允禵白日里跪够了时辰,正在偏殿里用膳,膳食简单的一目了然,一碗白粥,一小碟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