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刘佳氏心里有些担心,现在差不多六月末了,半个多月后,不就是七月半了吗?
  这孩子不会生在鬼开门吧?
  叶勤和纳喇氏在家的时候,刘佳氏不敢将心里的担心说出来,怕引的主子忌讳,但现在主父、主母都不在家,趁着做活的空档,刘佳氏就将心里的担忧说给李氏听。
  这却是是个很难说的事儿,李氏也不知道怎么安稳她,就让她放宽心,这孩子什么时候生都是说不准的事儿,也有可能生在前呢?也有可能生在后?
  小福更干脆,她就说不管这个孩子生在哪一天,都是小爷的奴才,只要小爷不嫌弃,大爷和太太就不会说什么的。
  还真是。
  有陶牛牛的例子在前,刘佳氏顿时安心了,笑道:“等大爷和太太从宫里回来,必定能带回太后的赏赐的。若是有上好的布料,我就给小爷好好儿做身新衣裳孝敬,让他多疼疼我肚子里的这个……”
  三个女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她们自己的心里话,德亨就带着陶牛牛在索罗杆底下引鸟来玩。
  能在北京城中自由飞翔的鸟儿,除了乌鸦,就是鸽子,偶有飞鹰。不过这飞鹰都是有主的,乌鸦和鸽子就都是天生天长的。
  在崇文门内这一片区域,乌鸦比较多,少见鸽子踪迹。
  德亨总是忍不住的怀疑,这一片的鸽子之所以这么少,是因为这些不长眼的鸽子飞出了内城,被外城的民人给打了下来,不是烤了就是炖了。
  在民人传统文化中,乌鸦是不祥之鸟,见了它们,只会受到驱赶,而不是被打下来入腹。
  所以,这北京城南半城的乌鸦多,鸽子少,就非常符合逻辑了。
  德亨吹着哨子引鸟,陶牛牛就端着猪大肠切成的碎肉抛在空中让飞来的乌鸦啄食,旁边还有一小碗的粟米,这是喂鸽子的。
  鸽子没来一只,这碗粟米算是白准备了。
  德亨嘴里叼着木哨一短一长有节奏的引鸟,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乌鸦从西面乌压压的飞了过来。
  德亨吓了一大跳,这南半城的乌鸦,已经有这么多了吗?他一引就都给引来了?
  还是说他吹哨子的技艺突飞猛进,直接通了鸟语?
  陶牛牛见乌鸦飞过来,立即向空中抛肉碎,但奇怪的是,这些乌鸦并不啄食空中的肉碎,而是有的站在在索罗杆顶端或者索罗杆半腰的罗斗上栖息歇脚,有的则是绕着索罗杆飞,更有几只,则是飞的更低了些,绕着德亨飞。
  家里飞来这样一大群乌鸦,莫非是有什么兆头?
  陶大知会李氏她们要小心,自己则是抓着竹条扎成的大扫帚站在德亨和陶牛牛身前,警惕的盯着这群乌鸦。
  这群乌鸦对着陶大嘎嘎叫了两声,有一大部分飞走了,还有一小部分留下了。
  陶大没有驱赶这些留下来的乌鸦。乌鸦是神鸟,驱赶不吉利,他让德亨和陶牛牛进屋,不要招惹这些神鸟。
  德亨没有坚持,这群乌鸦是有点奇怪。
  第36章
  德亨和陶牛牛进了自己的东屋, 开了窗子,就站在窗子跟前看着这些留下来的乌鸦,这些乌鸦也动也不动的全都朝向德亨的窗口, 跟他大眼瞪小眼。
  德亨思量了一下,将木哨再次塞入嘴中,试探着吹了一个驱赶的节奏。
  有几只乌鸦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似乎要飞走了, 德亨紧接着又吹了两个驱赶的节奏,其他乌鸦也扑棱棱的要飞走了。
  陶大松了口气,道:“小爷,你看这些乌鸦都不吃肉,指不定是在哪家吃饱了的,若是果真有谁家在办事儿,小爷将这些乌鸦都给送回去,就误不了人家的事儿了。”
  平日里, 德亨想要引鸟玩的时候, 都是好一会才引来稀稀拉拉的几只,今日倒好, 一下子引来这么多,只能是附近人家有办事儿的,提前引了乌鸦聚集,结果倒好,德亨这边一吹口哨,将这些乌鸦都引到他自己家中了。
  要是德亨正在办事, 结果办事儿的主要客人一下子都飞走了, 他也会气的去找捣乱的人说理去。
  德亨也点点头, 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希望没有真误了谁家的事儿。”
  却是已经晚了。
  乌鸦刚散开,大门就敲响了。
  陶大不确定的看了德亨一眼,然后带着忐忑的心情去开门。
  大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带着四五个强壮的家丁。
  少年一看就非富即贵,而且,穿着一身素衣,很像……
  丧家。
  陶大心中咯噔一跳,先行礼询问道:“敢问是哪一家的阿哥爷?来咱们府上有何贵干?”
  一个家丁冷笑一声,道:“你眼前的是显亲王爷,还不快叩头跪拜?”
  陶大心道要死,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利落下跪,叩首:“奴才陶大,叩拜显亲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显亲王爵来自清太宗皇太极的长子肃武亲王豪格。
  皇太极死后,摄政王多尔衮当政,长子和王叔成了势均力敌针锋相对的存在,最后是多尔衮胜利,豪格在狱中自杀,家族子孙被清算。
  豪格第四子富绶,那时他也就两三岁的年纪,从多尔衮手中幸免于难。
  等到多尔衮身亡,被福临清算的时候,富绶承袭父亲豪格的亲王爵,但封号由“肃”改“显”,这就是第一代显亲王了。
  富绶的儿子丹臻是第二代显亲王,于康熙四十一年五月,也就是去年病逝,时年三十八岁。同年八月,第六子,年仅十二岁的衍潢承袭爵位。
  也就是眼前的少年,是第三代显亲王。
  陶大叩拜的声音传到了躲在影壁后偷听的德亨耳中,听到是显亲王敲的他家的大门,他就从影壁探出半个头来,正好和那个少年的眼睛对上。
  德亨:……
  去年八月刚袭爵今年也才十三岁的显亲王衍潢:……
  好一个苍白如露挺拔如竹的少年。
  好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孩子。
  比他家的弟弟妹妹可爱多了,衍潢一下子就在心里喜欢上了。
  德亨眨巴着大眼睛明知故问道:“你来找谁啊?”
  衍潢轻咳一声,放柔了语气道:“王府的神鸟都被引到这所宅院来了,本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德亨拿起胸前挂着的木哨放在嘴里吹了一下,即将要飞走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一周,又落回在了他家的索罗杆上。
  德亨问道:“是这样吗?”
  衍潢:很好,罪魁祸首找到了。
  衍潢看了眼还跪在他面前挡着大门的陶大,道:“还不让本王进门吗?”
  陶大面上神色是视死如归的坚定,家中只有小主子一个,他不敢放人进门。
  即便眼前这个是和硕亲王。
  和硕亲王也不能闯人家家门不是?
  德亨从影壁后转出来,来到陶大身后,对衍潢道:“家里就我一个小孩子,我阿玛和额娘被太后召进宫去了,陶大要照顾我,不会放你进我家的门的。”
  这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了。
  被太后召进宫去了?
  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太后召这家的男女主人进宫做什么去了?
  哦,对了,听说昨天五贝勒来牛角湾胡同宣太后懿旨,难不成就是这一家?
  衍潢看了眼索罗杆上的乌鸦,道:“可是,本王喂养的神鸟飞到你这里来了,你怎么说?”
  德亨一副你唬我的神情看着衍潢,字句清晰道:“你别骗我,这些神鸟是北京城散养的,说不定这里面就有我以前喂过的呢,你喂我喂过的神鸟,你怎么说?”
  衍潢身后的一个家丁眼睛一瞪就喝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儿,你家大人呢?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陶大立即站起身,双拳紧握,黑着脸竖着眉毛用力瞪着那个说话的壮丁,如果不是衍潢就站在最前面,此时陶大一定已经一拳头挥到他的脸上去了。
  那个说话的壮丁被陶大突然蓄势待发的反应吓了一跳,与其他三个壮丁也反射性的摆开了架子,护卫在衍潢身后。
  德亨对他们翻了个白眼,大声道:“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刚才说了,我阿玛和额娘进宫了。他们虽然不在家,但额尔赫布佐领和我大舅纳喇福顺在家呢。你们敢欺负我一下试试!”
  衍潢回头瞪了眼跟着他来的四个壮丁,喝道:“退后!”
  壮丁甲:“王爷!”
  衍潢板着脸,冷声道:“不要让本王下第二遍命令。”
  这四个壮丁无法,只能退后三步,站到了路上,眼睛狠狠瞪着陶大,顺带还瞪了一下那个小屁孩。
  陶大半点不畏惧的瞪了回去,周围已经有邻居探头看什么情况了,他们都知道今天叶勤和纳喇氏要进宫的,两口子也都提前打好了招呼要他们帮忙看着在家的德亨阿哥。
  这几个壮丁要敢在他们家门口动手,保管让这几个不长眼的折在牛角湾胡同。
  王爷怎么了?他们祖上也是王爷呢,大家都是爷,都是努尔哈赤的后人,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