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晋若兰一巴掌把门拍开,“我外甥女送我姐走,谁有意见,我挖地十八层也要问个为什么。”
郑老爷子叹气,“那你们这样,我办不了这个事。”
全村里威望最高的郑老爷子都不管这档事,总是面子上过不去,徐霞凑上来劝道,“郑老爷子,您通融通融,我这个侄女和她妈亲。”
郑老爷子开始摆谱,“这不是通融不通融的事情,是态度问题。”
晋若兰烦透了这样上纲上线的话,又怕真没人给司事,窝了一肚子火。
这边晋若兰压下火,李顷尧可不想忍,“什么态度?晋家都没人敢挑我妈和我老婆的态度,你挑的哪门子态度?”
“别吵架,别吵到我妈。”晋荔冷声道,“我也不喜欢你的态度,敬你是长辈,给你的钱我不会要回来,所有人都留下,你走。”
郑老爷子拂袖而去,想要把人也带走,晋家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晋良说:“钱,我们给了,人,给我们留下。”
人多势众,郑老爷子灰溜溜走了。
人和人的关系真奇妙,活着的时候话不投机半句多,死的时候却又心生怜悯。
从来都有龃龉的一家人,真到关键时刻还是能齐心协力。
出殡流程大家都约莫知道一些,开始群策群力,流程捋顺后,还得有个司事的,大家左右看看,都不敢上。
“我来。”还是李顷舜,“我都能记住。”
李金兰去世的那天和李岸去世的那天交替在李顷舜梦里出现,他一刻没敢忘。
喝过豆腐汤,送葬的队伍在李顷舜的指挥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晋荔执幡走在队伍最前方,李顷尧不前不后地跟着,晋若兰捧着骨灰盒,栾沐春和晋荞跟在一旁。其他晋家小辈手持“哀棍”,跟在队伍后面。
行至街心,进行“路祭”,支一张桌子摆放祭品和遗像,亲友依次祭奠行“四拜礼”。
祭毕,灵起时,李顷尧和晋荞架着晋荔将面前陶盆摔碎,队伍才再次启程。
到了坟地,埋葬填土,摆供品,再放鞭烧纸,最后跪拜。
松树林里浓烟四起,带走亲人的哀思。
从此,晋淑兰在这世间,只剩土坟一座。
晋淑兰去世一个月后,晋荔收到一封信,寄件人是李姵。
里面有两张泛黄的信纸,笔迹不一,晋荔认出其中一个是晋淑兰的字迹,另一个,或许是李金兰的。
李顷尧接过信纸,的确是李金兰的字迹。
当初联手埋尸后,李金兰和晋淑兰找到李姵,她们没说缘由,只是想委托她办一件事。
“等我们死了,帮我们转交给我们的孩子。”
她们犯的事或许真的不小,想要给孩子留个退路。
李姵也是一个妈妈,而她还曾受过李金兰父母的恩惠,所以明知她们瞒了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她还是应下了。
那之后,李金兰将一个账户和十万块钱交给李姵,晋淑兰同样给了李姵一个账户,给了她二十万。
分别前,李姵问两个人有没有想留给孩子的话,两人本来不想写的,多写一句话,就多一分危险,但架不住李姵这么一问,她们还是各自留了一封信。
李金兰写道,“阿尧,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活着。”
而晋淑兰写写画画,只写了一句,“不要回看,未来灿烂。”
人类自私、贪婪,可人的爱不是。
他们的妈妈,一直爱着他们。
死亡并不是爱的终点。
又是一年秋,五谷丰登。
今年又是一个好年。
晋荔摘了豌豆和花生在厨房忙活,这些食材只要新鲜,清水加点盐煮一下就很美味,花生的壳都是软的,实在是香甜,晋荔偷吃了好几口。
还是要给李顷尧留一些的,晋荔一手端花生一手端豌豆,用脚踢开厨房的大门。
开春的时候,晋荔把院子靠门口的库房改造成李顷尧的诊所,正式挂牌营业,小院里人来人往,李顷尧忙忙碌碌。
送走两个拿药的老乡,李顷尧从诊所走出来,手里拎着老乡送来的葱油饼,还冒着热气。
这天风过树梢,阳光倾落,她们同时向着对方走去,相视而笑。
风卷落叶竟然往天上飞去,两人抬头望天,忽然想起了妈妈。
思念是一场盛大的告别,旷日持久,经久不绝。
可是妈妈,我们要往前走了。
(全文完)
作者的话
枫愁眠
作者
04-12
完结!撒花!
第56章 ☆、后记.普通作者写的普通故事
这是一个早就想好开头,却迟迟没定下结尾的故事。
直到我买下回乡的车票,我才决定用一场葬礼结束这个故事。
此时,北京呼啸着狂风,还有五天,就是我妈三周年的忌日。
有时候很难想象那令我崩溃心碎的一天,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一千多天,往事如烟。
我害怕遗忘,可唯独那天的一切我记得是那样清晰,就像是不用翻动书页就能脱口背诵的文章。
一本《春风》一本《女友》,我几乎掏空了自己对亲情和友情的理解,对青春的回忆,以及我所理解的“记忆”。
写过几百万字,才终于明白,写作就是把你理解的世界写出来,把你灵魂的某一部分留在字里行间,等待着有缘人读懂。
好在,我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这是我在豆瓣阅读写完的第三本书,收藏和阅读量依然惨淡。
说不在乎是假的,毕竟总有人可以用“数据差”概括我写的所有故事。
但是没关系,尽管我有‘一本封神’的野心,却也接受这样世俗意义上的失败。
在啰嗦一些心里话之前,我要先感谢追完我所有故事的读者——月饼娃娃,还有宝藏男孩。
因为你们的存在,让我生命里无数个因为写文泪洒当场的夜晚熠熠生光。
谢谢你们看见我。
其实在故事收尾的时候,我因为三次元的工作,困在了自证陷阱里,无数的信息向我涌来,我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身边,也没办法为同伴打抱不平。
直到这一刻我才深刻理解,为什么说写作是自由的,而自由是奢侈的。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一个角落允许一个一事无成的我,书写着我所理解的世界。
这一方天地的毁誉只跟我有关,我坦然接受所有文学意义上的评判。
只是仍有很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我总在想——要是廖子璇、于渺,还有晋荔,是某个大热文作者笔下的人物,应当会被更多人喜欢,被更多人惦记。
她们会成为许多人青春的注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着一个普通的作者,经历着惨淡的连载期,毫无飞升可能性的完结期,送进茫茫书库,再无人问津。
也是今年,我终于和自己和解。
她们因为我而存在,是我用对这个世界理解的笔触描摹出来的人物,无论好的坏的,都是我的。
时隔三年,我依然能清晰地记着廖子璇的意气风发,记得她失去挚友的无奈,记得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林昂,记得他们奔跑在夕阳里,记得那场算不上演唱会的演唱会,记得他们张扬而归于平常的青春。
我想,廖子璇一定会安慰我,“这种事情,很正常,放宽心啦。”
忙于跟着霍得一起破案的于渺,大概率只会翻我一个白眼,“我也不是谁都看得上。”
晋荔的话,大概是会问问我,“还有补救的方法吗?没有的话,那就下一本努力看看吧。”
晋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唯结果论,不问过程,只求做法。
在晋荔心里,人生除死无大事,只要不死,事情总能有解决的办法,就算是死,也有自己的解法。
再多的坎儿也有跨过去的一天,她从不伤春悲秋,也不沉溺于某一刻的情绪,她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活着,好好活着。
晋荔的条件并不算好,也不算差,在农村有这么个小院,一辈子不愁吃喝,就是没那么成功。
她的性格也不鲜明,算不上逆来顺受,也不太会抗争。
她没有廖子璇的直率洒脱,也没有于渺的天赋异禀,她行至今日所得到的,全凭自己努力。
很多人都在说人生没有意义,可没有意义的人生也值得好好活下去。
你非要问晋荔,她为什么想活着,她可能只会回答你,“因为油旋很香,死了就吃不到了。”
人想死需要很多的念头叠加,但活着,就是活着。
老话说得好,老死不如赖活着。
这就是晋荔的底色。
因为想得清楚,所以绝不内耗。
而李金兰一家,太过内耗。
我很少写李顷尧这样摇摆的男主,他有些胆小,有些自卑,有些阴郁,甚至并不那么讨喜。
我笔下的男人向来内核稳定,要么如林昂一样温柔内敛,要么像霍得一般面冷心热,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也知道自己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