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过去追人？”
  “本来要的。”
  没有一点犹豫，身旁的人回她。
  “准备好了，结果...出了一点意外。”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坍塌裂口，那是一种隔着岁月却依旧清晰可闻的钝痛。
  陆了晴小小的啜了一口柠檬茶，不知怎么，又酸又苦。
  意外？
  他指的应该是他爸爸改他高考志愿，突然出国这件事吧。
  塑料纸杯温热，她手心好像起轻薄的汗，粘粘的，那种黏腻的潮湿像要渗进骨头缝里。
  “谁啊？”她问。
  不像试探他有没有女朋友那样。
  这次，她声音镇定。
  努力回避心头正涌上的那股酸涩。
  “你猜？”
  他还记得她公司在25楼，主动替她按了楼层。
  陆了晴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猜不出来。”
  “一直和你一个班，试试看。”
  她一直在尖子班，一中的优等生成绩一直很稳定，就算分科，重合的女同学也太多了。
  陆了晴心中没有头绪，也不愿再去想。
  章嘉煜手里还握着那杯和她一模一样的柠檬茶，但一口也没喝，她的已经快见底，他很自然的伸手，将她手里的空杯拿走，把自己手里那杯递过去，还替她插好吸管。
  陆了晴愣愣的，无法思考一般盯着他的动作。
  或许他口味变了吧。
  她没再想，只是觉得手里温热的奶茶杯就有点烫手。
  似乎在很认真等她的答案。
  他一直盯着她看，给她的感觉很有侵略感。
  她从未见过这样有攻击性的章嘉煜。
  电梯在攀升，陆了晴的心率也跟着在攀升。
  终于，叮的一声，25楼到了。
  她如释重负。
  “不想说算了呀，几十个同学，我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轿厢门打开，她走出来，回头朝他晃了晃手，又露出那种社交式的标准微笑。
  “再见呀，煜总。”
  忽略那双盯住她不放的眼。
  说完，转身，轻咬牙，逃之夭夭。
  还没到午休后的上班时间，偌大的办公区域熄着灯，人人都在工位上睡觉。
  陆了晴放轻脚步，慢慢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一坐下，脑子里就浮现电梯里，章嘉煜那双侵略感十足的眼。
  想让自己猜谁呢。
  那群高中同学，除了亲近的，她实在记不起几个。
  周媛他们肯定是不可能的。
  没人是短发。
  沈箐吗？
  她在高三的时候确实有一阵子是短发。
  然后，陆了晴又摇了摇头。
  沈箐给他表过白，明确被拒绝过，应该不是。
  一个人在椅子静坐好半天，突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微信朋友圈的标志居然多了个红点，她疑惑了一下，但没时间点进去看，因为Funny甩过来一张截图。
  Funny:【！】
  隔着屏幕，她都能体会到对方惊讶的语气。
  Funny：【还说你们只是普通同学，普通同学谁会闲得无聊翻你两年的朋友圈啊？！！】
  陆了晴不明所以，赶紧点开了那张图。
  顿时，她怔在原地。
  因为三人现在是共同好友，所以章嘉煜点赞她的朋友圈Funny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提醒。
  那是两年前的情人节，尚在春节假期，她拿着刚发的年终奖，奖励自己的礼物，很开心，便晒了出来。
  尖头细跟很优雅也很衬腿型，性感又乖张——
  是一双Valentino的裸色三环。
  *
  上午在组会上提出的问题，下午宣传部那边就做好了策划案，打算在平安夜小森上架之前做一个小小的预售活动，就在这周六，小程序app上执行。
  于是又有临时会议，陆了晴出席，简单的建议了一下放量的问题，回来后就一直埋头在办公室里改手稿。
  她的办公室临窗，再抬头时，天如黑幕，落地玻璃外贴着空濛的雾气，视野高且宽阔，整座城市都光怪陆离朦胧一片，渺茫的长街下陷在地面，在晕开的水彩光影里分不清彼此。
  外面的办公区域没有一个人，只有灯还亮着，她站起来，扫了一眼电脑，才发现，原来已经特别晚了。
  刚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才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刹那，竟然漆黑一片。
  陆了晴猝不及防的僵在原地。
  十几秒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应该是停电了。
  物业中午来发了通知单，今晚十点写字楼断电维护电井，她画稿一向沉浸，认真起来竟然忘了时间。
  她是很怕黑的人，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顿时显示几分鬼气森森，手机的照明作用微乎其微。
  陆了晴拿着包几乎是逃难一般冲出大门。
  跑得快，心也跳得快，精神紧绷，才到门口又被吓一大跳。
  高大的人影在不见五指的幽黑里更加渗人。
  她脑子里顿时浮现那些许晓彤拉着她看过的鬼片。
  撞上那厚实的胸膛没忍住，吓得惊慌的叫了一声，转身就要跑回去。
  那叫声实在凄厉，章嘉煜失笑，猛地一下拉着人。
  “别怕！”
  黑暗中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是我。”
  陆了晴愣了两秒，一颗心这才落地。
  章嘉煜看着她掉在地上的手包，弯腰捡起来，拍了拍灰尘递过去。
  手机的电筒映照出一张模糊熟悉的轮廓。
  陆了晴惊魂未定的接过。
  “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猜着，你在忙。”
  陆了晴这才想起打开微信。
  有晓彤问她晚饭吃什么，也有一条他的未读。
  “不好意思，加班改稿，我忙起来一般不怎么看消息。”
  “嗯。”
  电梯也停了，陆了晴一下有些绝望。
  可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件事。
  章嘉煜....
  是从四十多楼硬走下来的。
  为了找她吗？
  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陆了晴被自己吓到，很快就否定了。
  人家才没这么闲。
  他应该是下楼顺便路过。
  “你也加班到忘了看物业的通知？”
  手机的光很微弱，想着要徒步下二十多楼，轻轻的叹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很懊恼。
  章嘉煜和她并肩，往消防通道内的楼梯间走。
  “是加班，但没忘。”
  她给她推开消防门。
  “你不是说过很怕黑吗？”
  “猜到你在加班，所以来碰碰运气。”
  陆了晴差点失去反应。
  “是吗？”
  她一下僵在原地。
  “嗯，高中，天台看星星那次，你忘啦？”
  章嘉煜提醒。
  还记得那一晚，她很伤心，从图书馆一路哭上去，连眼睛都肿了，又说暗恋的人喜欢上别人，哭得更伤心。
  当时，他以为他说的那个人是林见东。
  下楼时他走得很快，把她甩在后面，结果就是，她怕极了，主动的请求他慢一些，说她很怕黑。
  那么久远的事，亏他还记得。
  陆了晴完全没有印象。
  现在脑子里只一件事令她想不通。
  下午他为什么点赞她那条晒鞋子的照片。
  仅仅是因为她和他喜欢的人有同样的喜好吗。
  高中时，他明明是个惯于与异性保持距离的人。
  陆了晴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但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思绪不要乱想。
  楼梯间闭塞，但尚宽敞。
  “我手机快关机了，用你一个人的可以吧？”
  才没走几步，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将他手机的屏幕熄了。
  “没事，我看得见。”陆了晴说。
  但，只剩下她自己手机苦苦支撑。
  楼梯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安静，怕被黑暗吞噬的恐惧本能，让她不敢离他太远，于是，下楼梯的脚步加快的同时，也无意识的靠他越来越近。
  章嘉煜跟随她的脚步，感受着她明显的紧张，动作却不快不慢，是一种始终能和她并肩的步调，走到最后，女人的手已经无意识的小心翼翼拉在他衣袖。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不是回来一段时间了，最近正好有空，很久没见，想请在北城的同学吃顿饭，陈昊他们也要来，你们那几个女生我只有你的联系方式，想让你帮个忙，请一请周媛她们。”
  “没问题，但是周周工作很忙，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多久呢？”
  陆了晴偏过头，看一眼人，但下一秒，脚底似乎是踩到了什么，软糯糯的一团。
  她低下头，意识到是什么之后，瞬间整个人像只猫一样炸毛。
  楼道里响起惊恐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