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穿成历史名人的宠物 第166节
  这一近看,他才发现,大金雕身上满是泥灰,羽毛也乱蓬蓬的。
  “阿曜?你这是去哪儿了啊?”
  李盛冲他翻了个白眼,自从今年夏天黄河决口后汲黯他们去修堤坝,他就时不时过去看看,偶尔有哪个郡县被水患波及,他都示意鹰扬卫去传信救灾的。
  他是连夜飞回来的,又去追着田蚡搞事,这两天一夜没好好休息了!
  刘彻被大金雕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想起来这件事,赶紧给阿曜顺顺毛,亲自拿了布巾给他的大宝贝擦洗,又投喂了肉条,把洗涮干净的大鹰放在阳光底下晒着,感觉阿曜的目光这才稍微和善了一点。
  李盛摊开翅膀晒太阳,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啊,出差好辛苦,还是家里舒服啊!
  身体舒服了,心情也好了一点,他蹭蹭刘彻的手心,哎,没办法,从小把他养大的饲养员,凑活过吧。
  田蚡虽说是太后的亲弟弟,但架不住朝中大臣们多啊,有不少官员们的封邑都在黄河东南方向,也有不少人在被淹的十六郡有亲朋故友,听闻田蚡建言停修黄河,都气得不得了,眼下田蚡都遭雷劈了,不趁着这时候上奏还等什么?!
  很快,“田蚡权压人主,君臣失序,以至上天以黄河决口示警”、“田蚡建言停修黄河,坐视万民失所,十郡蒙灾,方才招致天雷惩戒”之类的流言就传遍朝野。
  田蚡刚清醒没两天,很快又被气晕了。
  刘彻果断下令,加派人手去修建堤坝疏浚河流,务必要在入冬冰冻之前把河道修好。
  尘埃落定,李盛又过去看了一回,河道上的工事办得很像样,他终于放下心,跑回来给自己休假,顺道给鹰扬卫也喘口气歇一歇,这阵子他们跟着自己不分白天黑夜地跑动,再身强体壮也撑不住啊。
  刘彻这几天就看见阿曜整天蹲在院子里晒太阳吃东西,也不肯去上林苑玩耍了,懒得不得了,短短几天,感觉鹰鹰都吃胖了,抱起来很敦实的一大只。
  就在李盛觉得自己可以安生一阵子的时候,田蚡跟窦婴怼上了。
  这俩人其实不睦已久。
  窦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魏其侯窦婴掌权,田蚡很是巴结讨好窦婴,“往来其家,陪侍酒宴,时跪时起,如晚辈一般”。
  但随着刘彻即位称帝,窦太后病逝,作为王太后的亲弟弟,田蚡就起势了,他受封武安侯,位登丞相,位高权重,已非昔年之景。
  与此同时,因为没了窦太后这个大靠山,窦婴因第一次尊儒失败被牵连免职后,却一直没能再有官位,只留爵位,渐渐被天子疏远,失权失意。
  两人的位置倒是换了个颠倒。
  田蚡这人肚量也不大,见窦婴失势,想起往日自己在他面前伏小作低的屈辱,便总是想找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当时窦婴与一个叫灌夫的人交好,灌夫这人,读书少,也没啥文化涵养,性格刚硬,脾气比较暴,一点就炸,而且喜欢饮酒,喝醉后,酒劲儿一上头,还没个分寸,但因为比较直爽义气,且待人真诚,因此窦婴和他关系很不错。
  两人都因事免官在长安闲居,平时经常一起出门游猎,“其游如父子然”,可见交情深厚。
  窦婴是个识时务懂分寸的人,如果只有他自己,就算田蚡稍微过分一些,可能也就忍了,但是加上这个灌夫,很多事情就小事变大事,大事成矛盾了。
  有一次,田蚡遇到灌夫,便道他打算和灌夫一起去窦婴家中小聚一番,灌夫听闻此事,那当然好啊,他整天闲着,是因为不被起用,其实心里还是想有个官位的,要是田蚡能在天子面前建言一二,这不就有希望了?
  于是灌夫赶紧去找窦婴,两人一起安排着设下筵席,请了陪客,张灯结彩,非常重视——但是田蚡爽约了,俩人等到大中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灌夫就去田蚡府上询问,亲自请人。
  田蚡找了个非常不走心的理由——他说自己忘了。
  等坐上马车往窦婴家去,他路上又说自己头晕,让慢慢走,就故意让窦婴等着呗。
  好不容易人全了,开了席,按照当时的礼节,灌夫在酒过三巡后起舞,并邀请田蚡,田蚡却纹丝不动——这就是明摆着不给主家面子了。
  灌夫彻底火了,借着酒意对田蚡破口大骂起来,窦婴赶紧上前劝解,又对田蚡道歉,但心里也知道是田蚡刻意折辱,内心很愤怒。
  没多久,田蚡又向窦婴索要一块城南的土地,对,直接要,就是这么霸道。
  窦婴不给,他就算没有官位,好歹也是列侯,怎能任由田蚡这样欺辱?
  当时灌夫也在,当即大骂使者,把人赶了出去。
  田蚡被人捧着习惯了,听说窦婴竟敢不识趣,当即大怒,当年他捧着窦婴的时候,那是予取予求无所不可,现在地位调转,他不应该也像当年我讨好他那样,来讨好我吗?
  何况窦婴的儿子曾犯罪下狱,是田蚡曲法容情,把人救下,他自认对窦婴是有恩情的,倒是窦婴,丝毫不念恩情,不过是一块地而已,居然就舍不得了?!
  从这,两人就开始对着干。
  田蚡参奏灌夫家族在颍川郡横行乡里,灌夫就上书称田蚡勾结诸侯私受贿赂;田蚡借着权力为难窦婴家的奴仆商人,窦婴就在私下讽刺田蚡得志猖狂小人模样......
  直到金雕在顿丘县示警,朝廷把目光集中到了水患上来,这才算是暂且停战。
  有了这件事打岔,本来发生在田蚡婚宴上的大范围争吵混乱也躲了过去,后面又有雷劈这件事,李盛以为田蚡就此萎靡不振安分下来,窦婴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两人能借此冷静一阵子。
  但是灌夫忍不了啊。
  他们前阵子跟田蚡对着干,因为田蚡掌权,到底是落了下风,田蚡娶亲筵席,王太后下令让列侯和皇族都去祝贺,他和窦婴还得憋着气去给仇人陪笑脸,灌夫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了,眼见着田蚡遭了大祸,他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主动上门探望,对着田蚡就是一通阴阳怪气地嘲讽,朝中本就有传言,灌夫又添油加醋地一说,把田蚡气了个仰倒,他最近本来就心烦意乱暴躁不安,就算眼下失意,好歹还在丞相之位,当即就要让人把灌夫捆起来治罪。
  窦婴听闻此事,立刻前来搭救,说话间不免又有摩擦,这下好了,彻底没余地了。
  现在已经闹到了太后那里。
  刘彻赶过去说情,王太后却执意要杀灌夫。
  “现在我还活着,就有人敢这样作践我的亲弟弟,将来我若是早死,他岂不是任人宰割?当年窦家的人是何等风光肆意?怎么轮到我的家人,就要这样委曲求全?”
  刘彻见窦婴苦苦哀求,甚至要以自己的爵位换取灌夫的性命,想起当年祖母对自己扶助之恩,心里不由得软了下;那边的田蚡却是一脸的得色,两相对比,叫他不由得内心厌恶,这些年来,田蚡骄纵横行,他已经容忍了很久了,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罢了。
  刘彻早就对田蚡不满,他觉得,丞相的权利未免太大了,天下之权,就带集中在天子手里,怎能受丞相掣肘呢?
  他听了朝中说田蚡惹怒神灵因此得祸的流言后,已经决意要借此机会收回丞相手中的权利,又怎么会让田蚡把窦婴打压下去?
  于是刘彻让人都下去,对王太后慢慢说道:“舅舅见罪于天,若是再牵连无辜性命,只怕罪孽深重又有灾殃,不如就此放手,只当是赎罪积德。”
  王太后能对宛若神君深信不疑,对鬼神之事也颇为敬畏,听了儿子说这话,也沉默下来,弟弟好好地就被雷劈了,她也很不安,还特地请了人去田蚡府上祝祷一番。
  安抚住了王太后,刘彻便回到前殿,让窦婴田蚡灌夫几人都回去。
  田蚡一脸阴郁地走了。
  夜里,刘彻抱着胖金雕看地图,一边看一边发愁,他想把田蚡从丞相的位子上撤下来,可眼下王太后势必不能同意,可田蚡在这儿戳着,实在是碍眼啊。
  听着刘彻念叨,李盛蹭蹭他的下巴:这还不简单?
  李盛当晚就又跑去田蚡院子上面抓着乌鸦叫了,一晚上叫三回,叫了三晚上,第四天田蚡就撑不住了,跑到宫里去找王太后哭诉,李盛还去看热闹,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田蚡相貌还很一般,大金雕蹲在树上幸灾乐祸,哎,哭得真丑啊。
  刘彻把大金雕爪子上的黑色羽毛摘下来,摸摸熟睡的鹰鹰,他大概知道那些乌鸦是哪里来的了,阿曜真辛苦,为了他晚上还要出去。
  “春陀,把今日才到的乳鸽给阿曜多留几只,补补身体。”
  下午,刘彻跟金雕一起晒太阳,一边小声说话。
  “阿曜,田蚡不肯在京中居住了,可去了地方上,他这性子,朕也不放心啊,你说我怎么安置他好呢?”
  李盛用翅膀尖尖指了指地图上的顿丘县:当然是把他派去修黄河堤坝赎罪了!
  他又用爪子把旁边的一只金摆件挪过来,指了指奏书上田蚡的名字:让他自己出钱!田蚡有钱得很呢,用之于民,多好!国库的钱都省下来留着以后发军费。
  刘彻看了半晌,看懂了,犹豫了下:“只怕田蚡不肯。”
  那毕竟是他多年积累的财富。
  李盛眨眨眼:我办事,你放心,会让他心甘情愿的。
  只有一个问题,附近的乌鸦们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最近不太好抓了,得跑远一点。
  第239章
  田蚡最终还是去修河道了,没办法,心理压力太大,一晚上一晚上地睡不着觉,精神衰弱气血亏虚,人都快疯了。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故意报复,但是一百多个仆从举着火把在外面看了一晚上,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他答应了刘彻去顿丘的那天晚上,一夜安静无事,田蚡果断第二天就上了路——鬼神也好,人祸也罢,反正看这意思,天子已经厌弃了他,再继续在长安待着也是无趣,现在出门,他老是觉得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心烦得很。
  没想到的是,他刚到顿丘,就看见那只大金雕蹲在树杈上盯着他,后面几天,他去河道上监工视察,那死鸟还老是跟着他看,真是惹人讨厌!
  田蚡忍了几天,忍不住了,跑去问汲黯:“那只大鹰是不是针对我?!”
  汲黯这人是个直脾气,耿介得过了头,连刘彻都敢怼,对曾经谏言停修河道的田蚡那是没一点好脸色。
  “自从我来修河道,金雕便一直在这里,也常常跟着我一起去视察,河道上的进度便由鹰扬卫送回宫中,有时候金雕发现了什么水流湍急之处,或是发现了木材石料,也会回来报信,不愧是陛下的鹰,聪敏灵秀得很,武安侯怕是多心了。”
  ——在被金雕示警过几次后,汲黯早就已经对这只大鹰黑转粉了,还是铁粉那种,他以前觉得天子怎能豢养凶兽,现在他觉得自己之前有眼无珠,这只大鹰可太灵了!
  通人性,什么都懂,那日他下了河道去看桩子打得怎么样,脚底下一扭摔倒在水里受了寒,那大鹰还专程抓了只野山羊来给他炖羊汤驱寒补身。
  前阵子下了一场大雨,大家连夜忙碌,大金雕还专门带着人去山上,有一只摔断腿的大野猪,他们抬下来煮了肉汤,给役夫们一人分了一碗呢。
  这会儿听田蚡说金雕针对他,汲黯也很不客气:你算哪根葱啊?人家是视察河道呢,跟你走样的路就是跟着你啊?有毛病吧你?被雷劈傻了?
  田蚡气得脑袋发昏:“那大雕看我的眼神就很凶狠!”
  一直觉得大鹰很温柔很乖很懂事的汲黯根本无法跟他共情,闻言冷笑一声:“武安侯若是神志不清,不如还是回都城养病吧。”
  田蚡觉得自己心里好苦啊。
  李盛主要是对田蚡不放心,就他那个在京中横行霸道巧取豪夺的性子,李盛怕他在河道上胡来。
  不过看起来,田蚡是真被天雷和乌鸦叫这一系列的事儿吓住了,对河工之事还是很上心的。
  李盛放下心来,飞回长安轮休。
  刘彻这阵子正在烦心丞相的事,上一任丞相田蚡被打发去修河道了,按说该是现任御史大夫韩安国接任,但是刘彻心里却不是很乐意——这么多年来,田蚡在丞相之位上越位擅权,多番逾矩,因为王太后,他也不得忍着,现在田蚡滚蛋了,他不想再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来牵掣自己。
  比如韩安国,就很有能力,也有志向,但正因为如此,刘彻反而并不满意,他无法废掉这个官位,那么他需要的,就是一个花瓶摆设一样的,对他绝对顺服的丞相。
  那这样一来,韩安国戳在这儿,就很难处理,任用韩安国?刘彻自己不乐意,跳过韩安国任用别人为丞相?那韩安国当了这么多年的二把手,眼见着的预备丞相,让他如何自处?虽说巴结过田蚡,但韩安国也是老臣了。
  刘彻也是无法,只能先拖着装死。
  韩安国也是聪明人,这一拖,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天子是并不属意于他了。
  韩安国在官途上几番波折,最开始少年得志,扬名于吴楚七国之时,而后又落罪入狱,以士子之身受狱吏之辱,起用后不久又犯法免官,后来投靠田蚡才慢慢爬上来。
  眼看着就要登上丞相之位了,他是日夜都盼着那份下令诏书,可陛下他不乐意啊!
  君心如日月,谁能相抗呢?也许是他命中就欠缺这一点运气吧。
  眼下他若是不识趣,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倒不如他自己给陛下递上这个台阶。
  韩安国长叹一声认了命,第二天就上奏称自己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腿脚受伤严重,已经无法行走了。
  刘彻还派了人去看望,回报道韩大夫果然无法行走,只能在家中卧床将养,自然也担不得丞相的位子了。
  既如此,刘彻便顺水推舟,赏赐了不少药材珍品,令韩安国好生养病,转头就提拔了新丞相——薛泽。
  薛泽,是高祖时期一位功臣的后代——说起来历,最能提起来的族人还是高祖时代的,可见这个薛泽,或者说薛家,这些年来混得都很一般,既无名声也无甚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