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点了。”纪川序朝着不远处提着篮子过来的服务员抬了下下巴。
服务员把篮子里的啤酒和其他饮品放到桌上,纪川序接手,把四瓶啤酒一对一地分好,只是在最后一瓶递给余晴的时候被两只手给拦了下来。
“她酒精过敏。”
“晴姐喝不了酒。”
两句话同步落下,任祺马上抿住了嘴唇,逃避了庾礼投来的视线。
余晴面上没什么波澜,只对着纪川序点头:“我喝不了,你退了吧。”
就一瓶啤酒而已没什么好退的。纪川序接过,拿开瓶器撬开瓶盖,给自己在内的三位男性都倒上。
任祺酒杯都碰到嘴唇又被他拿开,他转头看向余晴:“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
花生米被余晴咬得嘎嘣脆,她抬起眼皮,看向的却是纪川序:“举报,任祺要逃酒。”
纪川序被逗笑:“如果他要送你的话那就别喝了。”
“不用。”余晴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几个碟子很快被送到桌上,任祺自然地把有烤馒头的那碟放到余晴面前,把炼乳碟也拿了过来。
余晴连一个谢字都没说,拿起串就吃起来。
两个人自然的互动一滴不漏地被庾礼纳入眼底,他看了眼任祺见底的酒杯,抬手又给他倒上。
放下酒瓶,庾礼淡笑着开口:“学弟现在是单身吗?”
“是。”任祺抬手和他碰杯,故作不经意地反问,“学长呢?”
庾礼没说话,很轻地点了下头。
余晴仍旧在埋头吃她的烤馒头,庾礼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她长翘的睫毛。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任祺:“我这几天可能要先在你们这边借住一下,你方便吗?”
别说任祺,连去接机的纪川序都是头次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换作平常,任祺当然是无所谓。曾经也有他或者是纪川序的朋友在家里短暂住几天的经历,毕竟客房空着也是空着。
但庾礼稍微有些特殊。
任祺又一次看向余晴。她的烤馒头已经吃完了,现在正撑着脸看窗外。
玻璃上模糊着倒映出其他几个人看向她的样子,余晴终于坐直。
她拿过桌上的空酒杯,往里浅浅地倒了一个底的啤酒,拿着酒杯抬手,和庾礼的酒杯轻碰了下。
很轻的一下,庾礼的酒杯没有偏移一分一毫,杯中的液体也没有起任何波澜。
“欢迎回国。”
她说完就一饮而尽,把空酒杯推到任祺手边。
任祺了然,看向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庾礼:“学长,借住几天当然没问题,你住客房可以吗?”
庾礼终于有所动作,拿起刚刚被余晴碰过杯的酒杯,一口喝光后才对着任祺回答:“可以。”
他又看向余晴,她已经恢复成了喝酒之前的姿势,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庾礼看着她白皙的脖颈,没有出声。
八年前的夏天,余晴因为酒精过敏而引发急性荨麻疹被送往医院急诊之前,她的颈部是最先有反应的地方。
反应很轻微的时候庾礼就注意到了,因为余晴喝了酒脸不红,但脖子却泛着异常的红。他还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她:“刚刚一口气喝了那么多不难受吗?”
余晴第一次喝啤酒就一口气喝了大半罐,眼睛亮晶晶地笑:“不难受啊。”
但也仅限那么一会儿,她很快就也感觉到不对劲,拉着庾礼和自己一起去医院。
她们共同注视着针扎入手背,余晴难受得说不出话,庾礼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反反复复地道歉。为他不知道她酒精过敏道歉,为没有早点带她来医院道歉,为他没有照顾好她道歉。
两大瓶点滴,打完已经是半夜,她的体表症状已经不再明显,只是累得睡着了。
他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许下了一句郑重的誓言——“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这样难受。”
熟睡中的她没听到这句话。
他那个时候也没料到,她们没再有以后。
回过神来,庾礼再次看向她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红,但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反应,余晴本人看起来也没问题。
对着窗外发了半天呆后她终于又有食欲,低头审视着桌上被肉堆满的碟子,思考着要拿什么。
庾礼伸手,把牛肉那碟换到她的面前。
“谢谢。”他听到她说。
余晴在那碟全是牛肉串的碟子里随便选了一串,一边听纪川序和任祺聊天一边吃。
三四串下肚,她又一次体会到饱腹感,把碟子又给推回到庾礼跟前。
他低眼看向她,她也毫不回避,轻声道:“我吃饱了。”
庾礼再次看向她的颈侧,似乎已经不再那样泛红,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八年前的夏季不会再重来,现在的余晴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要进急诊的危险境地。
一切都那样自然,自然得好像她和他就只是高中同学那样普通的关系。
但庾礼比谁都清楚,他是她的前男友。
却也仅此而已。
第3章 抽烟
◎别怕伤心。◎
天色渐黑,吃完饭的四个人一起离开了大排档。
初夏的风扑面而来,吹得余晴头发乱飞。
发丝从庾礼眼前掠过,又回到余晴脑后,被她用手抚平。
他看着前面和任祺并肩走着的余晴,下意识地回忆起高中时期。
余晴并不矮,在班上能坐倒数第二排。那个时候,庾礼就总是看着她的背影。
她乌黑顺滑的头发,偶尔露出的纤细细腻的后颈,还有她不需要任何动作就自然散发的青春气息。
现在的余晴不再像高中那样青春有活力,但他相信她的性格底色永远不会变。
她开朗率真,谦逊有礼,乐于助人,高中时期人见人爱。
他相信她永远都会是这样,却仍希望她会因看到自己而有些许的不自然。
或许今天他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从纪川序带他进小区时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后来他开门,庾礼一眼就看到摆在屋子里的屏风。
高三的某个周五下了大雨,还是大考前夕,为了清考场,庾礼帮余晴把教辅给搬回来。
她打开门之后跑来跑去,又是给他找拖鞋又是给他拿毛巾,但最后他还是没踏进去。
余晴也没强迫,只是笑着对他说:“我们家这个丑屏风前几天才运过来的,不知道我爸怎么突然整了个这个,还摆在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没觉得这屏风有多丑,但余晴的话让他多看了两眼。
时隔八年,这个屏风依旧让他印象深刻。
纪川序给他拿了拖鞋就往里面走,庾礼跟在他身后,看到沙发上蜷缩着的一个身影。
还没看到正脸的时候他就能确定这个人就是余晴。
余晴。余晴。
每次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头都弥漫出无法形容的感受。他曾经以为这种感觉是心痛,后来发现也不仅仅是心痛,还有很多贪恋。
和她一起经历过的台风天的危险和黏腻,她课间惺忪的睡颜,她站在年级大榜前骄傲的神色,她永远像只蝴蝶一样翩跹的灵动。
记忆里的她就那样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伴随着一声被吓到的尖叫,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他还没有整理好心情,就看到她僵住的表情。
纪川序还站在一旁对她进行介绍,就好像两个人是初次见面一样。
他也对自己发现两个人名字连在一起是一个成语这件事感到很得意,像发现什么天机。
但余晴和庾礼早在多年前就发现了这件事,这也是她们亲近的一大契机,更成为双方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印记。
当被喊出名字,她们都会下意识地想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曾经如影随形,相偎相依。分开后却成为咒语。
纪川序的触碰让庾礼回过神来,他低头,是烟盒的一角抵着他的手臂。
庾礼接过,倒出一根烟衔在唇边,按下纪川序递来的打火机。
听到声音,余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碰上庾礼呼出一口烟。
烟雾弥漫在二人之间,模糊了面目和距离。
三秒后,她又扭过了头。
已经能看到地铁站的入口,她停下脚步,对着任祺说:“我回去了。”
任祺刚想点头,又想起她下午回家的事,问了一嘴:“书房里没找到笔记吗?”
“没找到。”余晴怀疑那些笔记是被沈意琴给了哪个表妹堂妹,这么多年过去都下落不明,估计是再也找不回来。
她浅浅地笑了下:“没事,之后再说吧。”
余晴看向因为在抽烟所以离自己有些距离的纪川序,朝他挥手:“我走了。”
“拜拜,晴姐常来玩。”他没夹烟的手也对着她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