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等一下,这跟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问:“你不想保护他们吗?”
  无一郎反问:“我为什么要保护无关的人?”
  我尝试着按照大部分人会有的逻辑来说:“因为他们比你弱小?”
  “可是要求里没说,”他蹙眉,幅度很小,换个不熟悉他的人都看不出来,语调也提高了一些,有些不高兴的倔强,“我只想保护哥哥,还有杀鬼。”
  “……”
  不合时宜的说,我被可爱到了。
  执著于哥哥的听话的小孩子,这本来就是我对无一郎的爱怜产生的根源,而现在的区别对待更加重了这种特质。
  于是我一个没忍住,伸手摸头,把他揉得东倒西歪,呆毛都蓬松的翘起来:“真乖——真可爱啊无一郎!”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高兴到飘花。
  一会儿又问:“那,哥哥想保护他们吗?”
  我还在拨弄他的头发,闻言很随意地否认了:“没啊,没有这个必要。”
  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不是依靠自己通过最终考核,那也只是将死亡的时间延后了而已,本质上没有区别……
  我想了想:“不,还是有的。在任务中死去的话,怎么也能给后来的人提供一点线索吧?比死在这里有价值多了。”
  “?”
  无一郎露出了跟富冈很像的那种眼神放空的痴呆表情。
  无一郎很困惑.jpg
  “不要跟义勇学一些奇怪的东西啊,”我被逗笑了,“就是说,如果遇到了打不过鬼,马上就要被鬼吃掉的人,我们还是帮一把好了。”
  “好的。”
  ……
  结果最后从鬼的口下救了不少人。
  七天以后,广场再见,我用幻术隐藏身形躲在一边,看着感恩戴德的七八个人和被感恩戴德地围在中间的无一郎,陷入沉默。
  好像哪里都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
  我救人好像不是为了这么和乐融融的场面……
  但本届的生存人数的确是历年来第二多的——第一是锖兔那年——这是客观事实,就连辉利哉和雏衣小小姐都投来敬佩和喜悦的目光。
  我莫名生出了点尴尬,反正也没有实质性的危险,就把无一郎推了出来承担这片热闹,自己悄悄后退再后退,退到没什么人的角落……
  然后碰到了一片蓝色的衣角。
  是小葵。
  狼狈的,凌乱的,僵硬的。
  她肩膀受了些伤,连衣袖都破损了,被用纱布自己包扎起来,凑近能闻到血腥气和不浅的药味,但更大的创伤可能并不在身体上。
  “小葵?”我慢慢地问,“你还好吗?”
  “考核已经结束了,你安全了,一会儿选择完玉钢领完鎹鸦,就可以回蝶屋了。”
  她蓝色的眼瞳战栗起来,死死抓住我的衣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真的、真的结束了吗?”
  “是的,这里已经没有鬼了。”
  “……”
  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她会痛哭出声,或者又哭又笑地将什么东西发泄出来,因为她看起来很想这样。
  但直到最后,其他人都上前去选择完自己的奖励了,小葵也没有,而是慢慢地松开了手,又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吓到你了吗?”小葵笑得很不好看,“抱歉,我没忍住……快过去吧,选一块你喜欢的钢材,打一把适合你的日轮刀。”
  “那你呢?”
  “我?我也选呀,然后回蝶屋……我说了要给你们做饭团的。”
  她还是更适合叉着腰训斥人的样子。
  我想,小葵以后还是凶巴巴的小葵。
  但七天前惊鸿一瞥的,佩着剑的,气宇轩昂的小葵,大概不会再出现了。
  第293章 霞云之下
  恐惧。
  我很了解这种情绪,也知道它对人的伤害有多大,以小葵的表现,她以后都无法面对鬼了。
  所以在她强颜欢笑着催促我离开之后,我什么都没说,拉着无一郎一起选择了同一块玉钢。因为我早说过不会和无一郎分开行动,所以我们只领到了一只鎹鸦。
  那是一位睫毛很长的漂亮的女性,无一郎觉得她羽毛很好看,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的反光,所以给她起名为银子。
  “每次看到银子,都会想到银子,”他认真地解释,“这样就算忘记也不会叫错了。”
  银子高兴地嘎嘎叫了几声。
  返程的路上乏善可陈,我们蹭了辉利哉和雏衣小小姐的车,准备回蝶屋和忍小姐分享这次的收获。向耀哉的报备可以延后再说,因为重要的情报,我都通过梦的形式分享过去了。
  忍小姐收到了装在符咒里的伴手礼,显得很高兴。听说那里面是拥有血鬼术的异形的鬼之后,就更高兴了。
  “普通的鬼已经没有继续研究的价值了,”她欢喜道:“这份礼物来得正好呢!”
  “以后会有更多的,”我向她许诺,“等我们的队服和刀送到,我就要跟无一郎一起出任务了,到时候各种类型的都抓一点。顺便喂喂八……对了,那些蛇魔怎么样了?”
  忍小姐挑了挑眉,弯腰从避光的柜子里掏出了几个玻璃罐:“事实上,这也是我想询问你的……”
  十几天不见,小蛇们已经完全褪去绒毛、全身都盖上了黑紫色鳞片,正盘踞着身子瘫在罐子里,肚子微凸蛇信外露,惬意得尾巴尖都一翘一翘的。
  这画面看得我眼睛疼:“这是出去偷吃了什么?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别,我还以为是要产卵了……”
  忍小姐眼神飘忽了一下,干巴巴地笑着说:“其实我刚开始也以为……后来找了那位养蛇多年的甲级剑士,才知道它们都算是雄性,也没有怀孕,只是吃撑了。”
  我机智地没追问这个“算是雄性”是怎么算的。
  “什么东西能把蛇魔吃撑了,”我想了想,颇为无语,“不会是耀哉脸上的诅咒吧?”
  “……是的。”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就是说,产屋敷家的诅咒,是千年前神明还在的时候设下的,不管是从诅咒的性质,还是从没有售后的时间来说,都属于是跟黄泉污秽差不多的东西……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嗯,垃圾。
  所以我早知道蛇魔能吃也没有想过把它们送到耀哉那里去啊!八岐大蛇虽然离经叛道爱找乐子,常常为了找刺激而搞事,但他会愿意自己成为乐子吗?
  可能性很小。
  “吃过的蛇多吗?”最后我终于想到了办法,摸了把桌子上的手术刀高高举起,“还是杀蛇灭口吧。”
  “等等等等等等冷静一点啊凉君!”
  “我很冷静。”
  “但是,这不是你朋友制造出来的吗?”她急得都要扑上去了,努力地用身体遮挡着罐子,“就这么杀了不太好吧?”
  “不杀它们,到时候有麻烦的就是你和耀哉了。”人类的生命只有一次,跟可以无限再生的蛇魔比起来,当然是人类更需要保护,“我不是很想跟那家伙打架。”
  被蛇魔呸呸呸什么的,就算知道那其实不是真的口水,也会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虽然除了那一次,他并没有跟我动过手,但那不是因为我把他忽悠瘸了吗?神明的尊严这种东西,就算是堕神,也不会完全放下吧?
  我大致解释了一下关于让堕神吃垃圾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件事,忍小姐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还是没有挪动。
  “它们帮助了主公大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不能杀它们,”她沉着脸,坚定又严肃,“当然,在此过程中让它们吃了……垃圾,也是事实,我不会推卸责任。如果那位蛇神真的因此而发怒,就尽管冲着我来吧。”
  穿着粉色羽织的香奈惠小姐也坚定地站在妹妹身边,微笑着示意加她一个。
  我还能怎样:“……败给你们了。”
  大不了就顶着一身口水跟八岐近身搏斗吧。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付出代价了,那利息也该多收取一些。我恶向胆边生,当天下午就提了两条还能吃的小蛇跑去了产屋敷宅。
  耀哉正在给新入队的队员们制作档案,看到我气势汹汹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在罐子里挤成一团的蛇魔们,无奈地笑起来。
  “刚从藤袭山回来,不先休息一下吗?”
  天音夫人立刻端上来新泡的茶水和点心,还贴心地递了块手帕,让我擦擦因为跑太快而出的汗。
  “已经休息了好几天了,”我仔细打量耀哉的脸,确定诅咒盘踞的范围,“真的消退了好多,左眼已经恢复正常了吧?”
  耀哉点点头。
  “身体还吃得消吗?”
  毕竟是跟诅咒共生纠缠了近二十年的躯体,哪怕抛开不科学的部分,只是一个在人体里生长了二十年的肿瘤呢,也不是说切就能切的。
  耀哉又点头,主动说:“忍上次用这种蛇来治疗,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我觉得身体恢复得不错,还能再支撑相同的一次……也就是右眼的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