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你至星辰 第92节
  关键时刻,还是已被白手套之一转移到包房沙发上的季沐子再次出言制止。
  虽然眼前的沈羡之无论气场亦或行事作风都于她而言陌生至极,但她仍然瞬间猜到了他的意图。
  ——他分明是想继续把刚刚季霖兮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把沈廷琛宰了,全算在他头上。
  季沐子这会儿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再加上心中完全没有把握说服这样的沈羡之,开口已是几近嘤咛的哭腔。
  “沈哥哥……别……我求你了,你和季霖兮……谁都别杀他,他那条命……不值得你们……把自己变成杀人犯去换……”
  她的裙子已经被沈廷琛撕扯得不成样子,如今正蜷缩在白手套们第一时间送过来的薄毯里。
  心有余悸的恐慌和迫在眉睫的无措交织,令她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每一声细微的抽噎都破碎而压抑。
  这便足以让沈羡之再顾不得别人,连忙踉踉跄跄地去到她身边,如她所愿地将她揽入怀中,任凭她滚烫剔透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每一颗都砸进他心口里。
  季沐子耳侧的乌发几乎全被泪水浸湿,凌乱地贴在娇嫩的颊边,所剩无几的力气几乎都用在了紧紧抱紧他的手臂上。
  “沈哥哥……我怕……”她在他臂弯里抬起脸,小巧精致的下巴仍在不自觉地打着颤,“我们报警好不好……犯错的是他们……该付出代价也是他们……”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劝服沈羡之。
  可提及沈廷琛与沈家人的累累罪行,又想到沈羡之受过的苦难和落下了残疾的腿,还是悲愤和心疼瞬间决堤,哭得更加情难自禁。
  而她的这副悲恸模样,还真误打误撞地暂时按下了沈羡之心中那些鱼死网破的疯狂念头。
  苍白的指节颤抖着,轻轻抚在她沾满泪水的脸颊上,徒劳地,一遍一遍地,试图擦去那些不断涌出的泪水。
  只道季沐子如何后怕,沈羡之又何尝不是?
  除了季沐子和她带给他的旺财,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因此,在推断出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能是沈家人,又从他派去找寻季沐子的人那里得知,酒店地下车库的监控里,疑似出现了沈廷琛同季沐子一道的身影之后。
  沈羡之的呼吸骤然一滞,直到身体被近旁的季霖兮搀住,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刚刚的眼前一黑并非错觉——他竟险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失去意识。
  这是那场祸事后的五年间,他由于不断地自我折磨,令身体和精神都长年处于透支到极致的状态,而落下的又一严重遗症。
  他的情绪只有两极。
  要么是平日里那般,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致,呈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漠然。
  要么就像今天,以及曾在季沐子面前发作过的那次一样。
  一旦焦虑或紧张突破某个阈值,他本就虚弱的身体便会与紧绷的神经一同崩溃,心悸、窒息之类的症状随之而来。
  事实上,在吓哭季沐子之前,沈羡之已经差点把季霖兮吓哭了。
  特别是当沈羡之手下的白手套们驱车赶来,沈羡之被他扶上车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其中一人手中接过两管冷藏针剂。
  前后间隔不过十分钟,先后注进了自己的手臂静脉。
  沈羡之深知眼下的情况危急,根本容不得他迁就这副不争气的身体,所以干脆选择了这种无异于自残的方式。
  第一针是镇定剂,作用于中枢神经,从根源上缓解他根本无法凭借自身意志控制的焦虑情绪和躯体化症状。
  第二针则是能够一定程度抵消身体疲惫感的肾上腺素,他得去救季沐子,去找沈廷琛算总账,就是死,也要在确保季沐子平安无事后,拉着沈廷琛他们一起死。
  他想,他的确做错了很多事,没能在父亲过世后保护好母亲,先是害母亲为他提心吊胆数年,最终又在丧子之痛的巨大悲伤中凄然离世。
  可是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代价,真的直到最后,还要剥夺他在这世上仅存的美好念想吗?
  垂眸看着怀中少女满是泪痕的精致脸蛋,沈羡之只觉心悸感再次袭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深入骨髓。
  理智告诉他,一如当年母亲的悲剧,季沐子此番遭遇的无妄之灾,固然是因为沈家人恶贯满盈,歹事做绝,但他同样难咎其责。
  他必须及时止损,斩断所有自私的侥幸,彻底远离她的生活,像他本来打算的那样,活到阴曹地府肯收掉他这条烂命的时候,就不打扰任何人地去死。
  可手臂却很不听使唤地越收越紧,恨不得要将她揉入自己骨血里一般,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直到他为了安她的心而报警叫来的警察抵达现场,他才由于根本站不起身,惊觉自己已经保持着单膝半跪的姿势,在她身边默默伫了好久。
  由于他们一方证据确凿,沈廷琛和沈梓瑜就是意图通过下药的方式对季沐子实行侵犯。
  而季霖兮出手痛打沈廷琛时,对方的不轨行为又仍在进行中,无疑完全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
  所以简单做完笔录后,过来经办此案的警察并没有过多留难他们。
  告知沈羡之和季霖兮留意后续传唤后,就允许他们随车将季沐子送去了医院。
  正是那家贺云昇专门建给沈羡之救命的私人医院。
  但凡涉及季沐子,任何事情之于对沈羡之而言都比天更大。
  已知季沐子被沈廷琛下了药,他不可能舍得她去走公立医院的繁琐接诊流程。
  而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待到三人抵达医院的时候,单凭沈羡之那副病态苍白,甚至比季沐子更显憔悴的面容,就让医护人员们险些搞错了该收治的对象。
  还为此纳闷得紧,以为沈羡之终于想通开始珍爱生命了,这既没晕也没有明显外伤,居然感觉到不舒服,就自己来医院了。
  但无疑,他们是想多了。
  沈羡之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期盼的那样,被甜甜的恋爱进一步滋润出对生命和生活的热爱,还仿佛将状态和心态双双回档到了尚未与季沐子重逢的那几年。
  明明此时此刻,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濒临极限,却仍执意强撑着,连暂去隔壁病房休息都不肯,几乎是把“自虐”二字写在了脸上,谁说谁劝都无济于事。
  哦,不对,得将季沐子小姐这个下凡拯救他的小仙女排除在外,在季沐子那里,沈羡之从来都只有予取予求的份。
  当医生把季沐子的具体情况告知沈羡之后,便有幸得见这位素来淡漠难搞至极的vvvip患者一秒变脸。
  甚至都没有挥退一旁为他递来拐杖的季霖兮,全程任由少年亦步亦趋地护着,最终与他一同进了季沐子的病房。
  虽然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原本随他一道进入病房的季霖兮并不宜久留就是了。
  季霖兮在病房中总共没有待足一分钟,然后便格外窘迫地吸了口气,悄然转身退了出去。
  沈廷琛给季沐子下的,确实不仅仅是迷药。
  他一开始就打着彻底占有季沐子的主意。
  下迷药无非是忌惮季沐子数度斩获跆拳道冠军的身手,唯恐一旦谈不妥,自己根本不具备对她用强的本事。
  但他又不甘心干脆将人迷晕。
  他觊觎季沐子那么久,怎么舍得那美人承欢于他身下的极致媚态?
  用强是下下策,他无疑更渴望她在其他药物的催化下,“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女人。
  因此除了剂量不大,甚至不足以让季沐子失去意识的迷药,此刻俨然是另一种正在她体内肆虐的药物更加棘手。
  方才向沈羡之同步情况时,医生提出了两个缓解药效的方案:“其一是注射镇定剂,直接阻断神经兴奋,让季小姐一觉睡到药物失效,睡醒就……”
  然而不等他说完,男人沉冷如冰的声线就溢出薄唇,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嫌她今天被下的药还不够多?都是作用于神经的药物,当这些对身体的损害不存在吗?换另一个。”
  于是医生沉默了一下,很识趣地没有戳穿他。
  其实早在他们抵达医院不久,他手下那些忧心他身体的白手套们,就已经将他十分钟内连推两管镇定剂和肾上腺素的作死行径,如实告知院方了。
  总之,到底由沈羡之拍板,必须把尽可能降低对季沐子身体的负面影响放在首位,也就是采取物理疗法。
  既然受到药物影响,她会燥热难耐,那么便放一缸将水温维持在二十度左右的凉水,让她泡进去,帮助她不那么难受地渡过药效发作时段。
  季霖兮之所以没在病房里过久逗留,实在是因为这会儿正值药物效果最猛烈,也是季沐子最难捱的时间。
  在视线范围内寻到沈羡之的刹那,少女本来浸于水中的娇躯就下意识想要迈出浴缸,意乱情迷一般,不管不顾地往沈羡之身上缠。
  其实季沐子的理智并非完全不在了,这点从她尚且能够辨认眼前之人就可窥端倪。
  不过体内翻腾的热浪几乎将她吞噬,不知不觉,一片混沌的大脑便被灼烧得仅剩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已经安全了,眼前正是她可以肆意乱来,又能够为她纾解一切不适的源头良药。
  而由于季沐子固执地不肯“舍近求远”,放着触手可及的他不抱,再折返回去泡凉水。
  沈羡之只得先她一步跨入盛满冷水的浴缸,旋即接住她软绵绵贴来的腰肢,试图以这种方式,最大程度为她缓解煎熬。
  时值黄昏,夕阳熔金,漫入病房洁净的窗棂,斜斜洒在浴缸中衣衫湿透的二人身上,为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涂抹出一层极致瑰丽的靡色。
  季沐子的腰肢纤细而柔韧,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向沈羡之传递出惊人的热度。
  剔透如瓷的面颊也在药力作用下晕染开淡淡的胭红,恍若初绽的桃花瓣,为她本就明艳无双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暧昧又旖旎的美感。
  是足以令任何男人心神摇摆的极致诱惑。
  轻而易举便瓦解了沈羡之那面对季沐子时本就薄弱不堪的意志力。
  待到怀中的她仰起头,温软的唇瓣含住了他形状锋利的喉结,他便也再难自持地攥紧了她的腰窝。
  颔首攫住她的唇,舌尖熟稔至极地撬开她微启的齿关,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长驱直入。
  沈羡之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在心爱的女孩儿投怀送抱时,身体所能爆发出的,近乎本能的潜力。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把那双废腿一并浸入冰水,那阵阵深入骨缝的疼痛就会令他时刻保持清醒,进而压制住所有卑劣的欲念。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医生告知他季沐子难受之后,义无反顾地踏入这间病房里陪她。
  可事实却是腿上的疼再如何蚀骨,他凝注在她身上的欲都分毫未减。
  最后不得不又抄起注射器针头,狠狠割破了自己的手臂,才勉强在失血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下,守住了那条几度岌岌可危的底线。
  药效肆虐时,季沐子满心所想都是要捂热面前这个不知为何,就是不肯给予她满足的男人。
  细碎而滚烫的吻如同雨点一般,几乎磨遍了男人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无暇他顾。
  而当药力缓缓褪去,积累在她身心上的疲惫感又潮水般汹涌而来,令她还没来得及缓醒,便又溺入了昏沉的睡梦中。
  她再次睁开眼,彻底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已是翌日的上午十点。
  晨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她病床边的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光影。
  沈羡之和季霖兮都不在,守在她床边的,是收到消息后就连夜搭乘凌晨航班赶回的唐媛,以及唐媛的消息来源,随自家小女友一道回来的贺云昇。
  季沐子喉头发哽,有太多的话想说,然而樱唇尚未咬出字音,就因重新回想起沈羡之那段沉痛的过往,眼底瞬间浮起迷蒙泪雾。
  唐媛被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吓坏了,不等她的泪水掉落,娇小的身子已经率先扑到她身上,紧紧抱着她号啕大哭起来。
  “沐沐,你哪儿疼?不怕了,我在的,呜呜呜……我再也不乱跑了,以后还和大学时一样,哪个不长眼的敢你的歪主意,先让他过我这一关。”
  从某种层面来说,同为运动员出身,唐媛和季沐子确有一点共性。
  便是她们骨子里都缺乏女性对于男性力量的天然敬畏。
  毕竟除去同为顶级运动员的那一小撮人,绝大多数的普通男性都是既打不过季沐子,又远不如唐媛力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