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臣遵旨。”
  武忝锋正要告退,忽听皇帝又补了一句:“对了,让暗卫盯紧些,只要不闹出人命,就由着他们去。”
  “臣明白。”
  与此同时,任久言站在沈清珏的书房内,看着这位皇子拧紧眉毛思索着什么。二人皆无话,房间内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少顷,
  “久言。”沈清珏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密报,“本王想让你去当这个监军使。”
  任久言眸光微动,他不动声色地拱手:“殿下吩咐便是。”
  沈清珏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如刀:“你就不问问为何?”
  “殿下自有考量。”
  沈清珏盯了一会任久言,随后轻笑:“本王只是不知,此事究竟是否是出自他们之手。”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况且即便不是他们的谋划,倘若真让他立了功,至少我们不能一杯羮都分不到。”
  任久言低垂着眼帘:“我明白。”
  沈清珏忽然笑了,他起身走向窗边,“记住,他升到哪,你就要跟到哪。“
  “是…”
  暴乱第五日,流民已聚集至西市粮仓,怒吼声震天。禁军持盾列阵,却挡不住人潮冲击,场面几近失控。
  萧凌恒一身玄甲立于高台,身后押着被除冠去袍的中郎将。那人脸色惨白,嘴里塞着麻核,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诸位父老!”萧凌恒朗声喝道,声音穿透喧嚣,“朝廷已查明,此次粮荒皆因此人贪墨赈灾粮饷所致!”
  人群骤然一静。
  他猛地抽剑出鞘,寒光映着晨雾:“今日,本官奉陛下旨意——斩此蠹虫,以正国法!”
  剑落,血溅刑台。
  任久言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那颗头颅滚落台阶。暴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他抬眼,正对上高台上萧凌恒的目光,那人嘴角噙着笑,指尖却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剑柄,向台下的他挑了挑眉。
  三刻钟后,粮仓大门轰然洞开。
  “奉圣谕,开仓济民!”士兵们抬出一袋袋粟米。萧凌恒亲手为老妪舀粮,温声道:“陛下深知民间疾苦,特命我等严惩贪官,今后绝不容此等祸国之事。”
  任久言看着流民们跪地叩谢皇恩,无声地翻开簿册记下:“辰时三刻,斩中郎将,民怨立平。”
  流民暴动的第八日,任久言照例随军巡视灾民安置情况。萧凌恒正在城东粥棚亲自为老弱盛粥,粗布衣衫上沾着灶灰,却依然掩不住挺拔的身姿。
  “监军大人又来记小本本了?”萧凌恒头也不抬,将盛满的粥碗递给颤巍巍的老妪。
  任久言翻开随身簿册,淡淡道:“萧大人亲自施粥,体恤民情,下官自当如实记录。”
  萧凌恒忽然凑近,带着粟米香的热气拂过他耳际:“那要不要也记一笔——”
  他压低声音,“本将军昨夜梦见监军大人秉烛夜读,甚是辛苦。”
  任久言笔尖一顿,此刻萧凌恒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呼吸停了一瞬。
  “将军还是专注赈灾为好。”任久言后退半步。
  他抬头看着萧凌恒,那人此刻正对着他笑着,笑的肆意洒脱,这笑容就像是一束刺眼的强光,明知直视时会被晃的睁不开眼,但仍旧是挪不开目光。
  在整个平乱期间,任久言虽挂着监军使的头衔,却始终未曾真正干涉萧凌恒的行动。他仔细揣摩过沈清珏的命令,这位殿下并未要求他阻挠萧凌恒的晋升,只是命自己需要跟着喝一口汤。于是任久言选择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每日随军巡视,却从不横加阻拦;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既算是完成了沈清珏的交代,又给了萧凌恒足够的施展空间。
  随着事态发展,茶馆酒肆间,说书人将萧凌恒赈灾的事迹编成段子,添油加醋地传唱;文人墨客在诗会上挥毫泼墨,将他比作贤臣;经过众人的口口相传,曾经那个出入风月场所的纨绔形象,如今已被“为民请命”的英勇头衔所取代。就连往日对他嗤之以鼻的清流官员,如今在朝会上遇见,也会客客气气地拱手致意,短短几日,萧凌恒就从众人眼中的浪荡子,变成了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
  流民暴动一事,萧凌恒率领将士们按部就班地安抚民众,开仓放粮,妥善安置了所有受灾百姓,经过了半个月的平叛,终于算是渐渐平息了。
  经此一事,沈明堂心中已了然,他看得出来二人的谋划,更清楚他的两个儿子内心的想法,无论最终是清安还是清珏继承大统,朝*堂上总需要这样的能臣。若清安继位,以萧凌恒重情的性子,断不会坐视任久言沦落至戴罪身死。
  他沈明堂看好的从来都是沈清安,自漕运贪墨案发那日起,沈清珏便已失了圣心。堤坝银两关乎百万生民性命,他在此事上动了手脚便再无登基的可能。沈明堂护儿子是一回事,但选拔继位人选那是另一回事。他作为父亲自然盼着儿子们平安顺遂;但他身为帝王,遴选储君从来不是家事,而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国事。
  御书房静的只剩下铜漏声。沈明堂坐在龙案后,手指叩着此次流民一事的折子,就这样沉思了许久许久。
  “传旨。”皇帝突然开口,惊得老太监差点打翻茶盏,“去把那几个老家伙宣来,朕要议一议翊府中郎将的人选。”
  “嗻。”
  沈明堂思索着二人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忽然笑了,萧凌恒既能狠心布局,又懂得收买人心,倒是块难得的材料。任久言表面恭顺,实则暗中周旋的本事越发精进。
  两个时辰后,两份圣旨被两名太监捧出了御书房的门,往两个方向去了。
  一份上书晋任久言为监门卫中郎将,另一份上书晋萧凌恒为金吾卫中郎将。
  就这样,沈清安和萧凌恒的目的达到了,而沈清珏吩咐任久言的任务也完成了,二人皆被升为翊府中郎将一职,品级皆为正四品下。
  可饶是如此,任久言的内心依旧是充满不安,这一遭下来,他与萧凌恒算是彻底站到了风口浪尖上。往后要应付的局面只会越来越棘手,不得已的棋局将会越来越多,围绕他们二人展开的较量也将愈演愈烈,利用他们之手完成的目的也将越来越困难。
  况且,被众人注视对于二人之间的感情,是极为不利的。
  二人经过升迁,第一时间又是理清文书,又是接管人手的,忙活整整五日没见得上面。
  萧凌恒这日夜晚终于忙活完军营里的事,迫不及待的抽身去见任久言。
  夜色已深,任久言正在书房整理皇城巡防文书,烛火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忽然门扉轻响,他还未抬头,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五日了……”萧凌恒的声音闷在他颈间,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与思念。
  任久言能闻到他身上未散的铁锈味与那人独特的香气,手中的文书不知不觉滑落案几,“恭喜萧大人荣升中郎将。”
  他故意端着官腔,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萧凌恒低笑,温热的唇蹭过他耳尖:“同喜啊,任大人。”
  他的手作乱似的滑向对方腰间玉带,“五日不见,久言倒是学会打官腔了。”
  任久言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转身正要说话,却被抵在书案边。萧凌恒的吻落下来,比想象中温柔,却带着压抑多日的急切。他尝到对方唇间残留的茶香,还有这些天辗转军营的苦涩。
  “文书……唔……”任久言偏头想躲,却被扣住手腕。
  萧凌恒的吻顺着脖颈下滑,在喉结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那些死物,比我还重要?”
  任久言仰头喘息,手指插入对方发间,案上烛火剧烈摇晃,将纠缠的人影投在墙上,分不清彼此。
  干柴烈火,再加上小别的思念,萧凌恒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觊觎。
  他想要任久言。
  他缓缓将手往下滑至任久言的腰间,顺利地解开了玉带。
  萧凌恒的指尖刚触及任久言的里衣,就感觉到怀中人猛地一颤。他以为只是情动的反应,直到将人轻压在榻上时,才借着烛光看清任久言的脸色。
  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满是惊惶,睫毛剧烈颤抖着,连唇色都失了血色。
  萧凌恒这才发现,任久言整个人都在细微地发抖,手指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都泛了白。
  “怎么了久言?”萧凌恒立即松了力道,却见对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任久言别过脸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久言你在发抖……”萧凌恒心头一紧,伸手想抚他的脸,却被下意识地躲开。
  这个躲避的动作像刀子般扎进萧凌恒心里:“你怕我?还是……你不想我碰你?”
  锦被上被抓出凌乱的褶皱,任久言依旧沉默地颤抖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好了好了久言,”萧凌恒立即退开身,用最轻的力道将人揽进怀里,像安抚受惊的幼兽般轻拍他的后背。